丁向勳審案的手法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利落,先詢問人證,而後引出暗香之毒,最終向禮部尚書江永中例行問話。
江永中張口一句概不知情,閉口一句不明所以,將一切罪責推脫到下屬負責置辦長公主陪奩的太常寺卿身上。
太常寺卿先是與江永中爭辯了幾句,但是鐵證如山不容辯駁,最終只能悉數供認。
一番由無雙長公主不惜淚灑奉天殿也要求一個真相的駙馬被害一案,便以太常寺卿秋後問斬,禮部尚書革職而告終。
而俞雲雙雖然為自己洗清了嫌疑,卻因為新婚之夜便沒了駙馬一事,剋夫長公主的名號在坊間廣為流傳。
這個名號傳到了俞雲雙的耳中,她卻不甚在意,付之一笑便也過去了。而裴珩身為與俞雲雙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卻義憤填膺了許久。這一日,他在茶館中將一名暗地裡說長公主剋夫的茶客摁在地上猛揍了一頓,回來便被自家大哥裴鈞訓了一頓。
裴珩一雙眼尾彎彎的桃花眼中掛滿了委屈,梗著脖子對著裴鈞道:“這事兒我不覺得我便做錯了。若不是聖上在其中擺了一道,雲小雙又怎會被人說成剋夫?女子的名聲本就重要,更何況雲小雙還是無雙長公主,皇室的事情,難道也能被他們用來亂嚼舌根子麼?”
裴鈞的面色森冷:“此事再怎麼說也輪不到你來管。這幾日京兆尹已然與我提了許多次,若是你再在皇城腳下尋釁鬧事,我便讓他將你在大牢之中關上個十天半月的,到時候你可莫要怪我絕情,於你不聞不問。”
“大哥!”裴珩揚聲辯解道,“這事……”
話未說完,卻被裴鈞揮手打斷:“這事便這麼定了,以後若是再讓我看到你因為此事與他人大打出手,即便京兆尹不管,我也必然會狠狠罰你。你這便去正廳用晚膳罷,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隨我一同去裴家校場訓兵。最近我忙得沒空管你,卻也不能放任你將凌安城鬧個底朝天。”
裴鈞又深深看了面色如晴天霹靂的裴珩一眼,眸光動了動,轉身離去。
裴珩卻沒有如往日那般聽話,一雙手在身側僅僅攥緊,渾身上下抖了抖,而後高聲道:“若是以前的大哥,定然也與我一般,不會放任這般辱人的稱號明目張膽地在坊間亂傳。這件事情聖上是始作俑者,不會去管。雲小雙雲淡風輕慣了,不屑去管。我看不慣,跑去管了管,竟然會被大哥阻止。大哥莫不是覺得雲小雙攤上了那般的名聲,沒人敢娶了,大哥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放肆!”裴鈞驀地轉過身來,線條剛毅的面上一片冷凝之色,“看看你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
裴珩最後那句話一出口,心中便早已後悔,此刻聽到裴鈞的訓斥,立刻將頭低了下去,向後縮了縮。
“今日你晚膳也不用吃了,現在便去裴家祠堂中給我跪著反省!”裴鈞面無表情冷聲道,“什麼時候想透徹了,便什麼時候出來,想不透徹……”
裴鈞冷哼了一聲:“那便給我在祠堂中跪一輩子!即便讓你死在裡面,也比任由你在外面丟盡了裴家的臉面強!”
這句話畢,裴鈞狠狠一拂衣袖,轉身大步如流星地出了屋門。
裴珩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腦門上咚咚咚錘了幾下,而後深嘆了一口氣,向著裴家祠堂走去。
在裴鈞與裴珩兩兄弟鬧彆扭的時候,俞雲雙正端坐於長公主府的正廳之中,在她對面的黃花梨木四方扶手椅上,淮陵侯陳肅十指交叉,神色淡淡地直視著她。
“老臣明日便要動身回淮陵了。”陳肅對著俞雲雙道,“今日特來向長公主道別。”
公主府內的下人在這時捧著茶壺進來,正要為俞雲雙奉茶,卻被俞雲雙抬手阻止了,示意他先為淮陵侯倒茶。
待到奉茶的下人離去,俞雲雙這才抬起靜如秋水的眸子看向淮陵侯,而後淡淡道:“本宮卻沒想到淮陵侯來凌安沒幾日,這麼快便要走了。”
“身為侯爵,非天子號令不得入凌安。老臣此番可以前來凌安旁聽犬子的案件已經是天恩浩蕩,再留下去,怕是不妥了。”
淮陵侯早些時候擁兵自重,如今失了唯一的嫡子,倒也謙遜了不少。
俞雲雙對於淮陵侯的話不置可否:“侯爺明日什麼時辰出發?可否告知本宮一聲,本宮也好前去送別。”
淮陵侯卻搖了搖頭:“若無這場荒謬的賜婚,老臣與長公主之間也沒什麼交情,便不用送了。”
提議被不留情面的拒絕,俞雲雙倒也不惱:“既然如此,本宮便在此處提前向侯爺道聲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