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下屬,竟是俠士?”說著長長哦了一聲,恍然道,“是了。託那說書人李萬通的口,朱大人與劉鉅仗劍江湖的佳話,早已傳得滿京城都是了。若非俠士,何來如此逍遙?”此話已頗具挑釁意味,其中含義更不應從她一個未婚女兒的口中道出。
柔桑微微沉了臉:“今夜無酒,皇妹倒先醉了。去端一碗醒酒湯給長公主。”
華陽恭恭敬敬地施禮謝恩:“謝皇嫂賞賜。”
我坦然一笑:“說書自然有夸誕之處。實則劉鉅是微臣一位故人之子,機緣巧合之下,才隨微臣出遊的。殿下說微臣與劉鉅仗劍江湖,呵……微臣連劍也不會用,談何‘仗劍’?”只見華陽緩緩飲著醒酒湯,對我的話恍若無聞,眼也不抬一下。
高曜道:“這劉鉅既然劍術高明,又是故人之子,白白閒著也不好,朕便給他一個官做好了。”
我笑道:“微臣謝陛下恩典。只恐劉鉅閒散慣了,不願為官。”
華陽笑道:“‘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28'都說劉鉅一身好本領,卻整日隨女子悠遊度日,只怕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柔桑的臉色愈加難看,正待開口。我忙笑道:“自古以來,山澤林藪,幽隱之間,
頗多名士,不願為官的也多。人各有志,何必勉強?何況人生苦短,醉心於兒女子手中,那也算不得什麼。馬援是千古名將,豈能常有?劉鉅隨微臣數年,也破過好些大案懸案,論起來也是於國有功之人。南梁名將馬仙琕曾言,‘丈夫為時所知,當進不求名,退不逃罪’'29'。劉鉅為人坦蕩,盛名之下如何,不勞旁人論斷。”
柔桑這才鬆一口氣。高曜笑道:“既是於國有功,朕便不能不見。朱大人便揀一日,帶他進宮來,朕要親自褒獎他。”
我笑道:“啟稟陛下,劉鉅自隨微臣出了鳳凰山,便獨自向西去了。微臣也不知他去了何處,也不知何日回京。陛下的恩典,只怕他無福領受了。”
高曜甚以為憾:“這樣一個人才,竟不得見。”
如此一番說話,眾人都隱隱有感,因此不便多話,加之無歌舞美酒,坐了一會兒高曜便吩咐散席。於是眾人依次退下。
一出延秀宮,玉樞便不滿道:“這華陽也太沒規矩了,怨不得皇后生氣。”說著哼了一聲,“你也是,華陽年少,讓著她些又有何妨?何必與她針鋒相對?”
當年我從壽光回京來,華陽避而不見。現在她長大了,膽子也大了起來。她是尊貴的長公主,自然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我笑道:“姐姐所言甚是,是我魯莽了。”
玉樞神色稍霽:“說起來,這劉鉅究竟是什麼人?你整日帶著他在京城進進出出,也要避一避嫌才是。”
不想連自己的親姐姐都這樣說,我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忽聽幾點輕巧而急促的腳步聲,小簡趕了上來,在我身後道:“朱大人留步。”
我和玉樞齊齊轉身,小簡腳步雖急,氣息卻穩。他才三十多歲,已是中官首領,這些年深得高曜寵信。我笑道:“簡公公,許久不見。未知何事?”
小簡這才慢慢抬起頭,笑意端和,頗有李演當年的風度:“陛下召大人在延秀宮覲見。”
玉樞忙道:“既是聖上召見,那你快去吧。我先回濟寧宮了。若是天晚了不便出宮,便來聽雪樓和我一處歇息。若出宮去,也派個人來說一句。”
我笑道:“好。姐姐不必等我,若倦了,就先歇息。”於是目送她帶著孩子們向北走了十來步,這才轉身隨小簡向南行,一面問道:“天晚了,聖上怎的還不回寢宮歇息?”
小簡笑道:“恕奴婢多嘴,今日本是家宴,論理大人不該來。可是陛下特意囑咐奴婢一定請大人進宮。皇后娘娘與貞妃娘娘都回宮去了,延秀宮已備下美酒。大人快些請吧。”
回到延秀宮,但見廊下襬了小小一桌菜餚,桌上擺著一隻青白釉粘花執壺。卷葉交錯,騰起虛浮的月光,教人眼花。高曜淡墨色的背影似一抹凝輝,清澈而慵懶。他握著一隻白瓷酒杯,似乎在發呆。小簡示意我一人上前,又擺一擺手,於是環侍在高曜身邊的人都悄悄退了下去。
紫墨色的紗衣緩緩拂過玉階,似流水淌過這五年亦真亦幻的時光。我上前行了一禮:“微臣朱玉機參見陛下。”
高曜在另一隻白瓷杯中親自斟酒,又將酒杯推到我面前,淡淡笑道:“平身,賜座。”於是我告了罪,在他對面落座。
雖然長久不曾單獨交談,今夜相對,依稀還有幾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