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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摘下一朵黃玫瑰小心翼翼地別在髮髻上,笑道:“這就是穎妃的細心之處了,連姐姐也比不上。”
芳馨直起身子,笑道:“姑娘戴著很好看,可每日摘一朵戴著。”
輕輕一嗅,指尖有淡淡的幽香:“我去定乾宮不好打扮得太嬌豔,你們摘了花給粲英宮送去就好了。”
芳馨道:“婉妃娘娘那裡多少好東西,哪裡會戴這個?”
我旋身往鞦韆架上一坐,淡淡道:“我只盡我的心意,戴不戴由姐姐自己。”頓了一頓,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不情願地問道,“我有些天沒去粲英宮了,姐姐好麼?”
芳馨笑道:“今天一早,奴婢去粲英宮請安,誰知婉妃娘娘還沒起身,一問才知道,娘娘剛從定乾宮回來,正補眠呢。奴婢聽小蓮兒說,近一個月來,婉妃娘娘總有十——”
我打斷她道:“不必說了,我已明白。”一抬眼,見芳馨愕然而尷尬的神情,才覺出自己的口氣有些生硬,於是和緩道,“姐姐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他們夫婦之間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芳馨的目光掠過我的臉,有種難以言說的意味,隨即低了頭訕訕道:“是。奴婢知道了。”
我歉然一笑:“封姑娘做了女史,現下住進華陽公主的鹿鳴軒了麼?”
芳馨忙道:“昨天就搬進了鹿鳴軒,今日正四處拜見。”
我又道:“漱玉齋送了什麼賀禮?”
芳馨道:“奴婢照姑娘的吩咐,送了些日常用得著的物事。是好東西,卻並不難得。”
我頷首道:“那就好。封大人流放數年回京,不比從前那樣富貴了。禮物送得太貴或太賤,都怕她多心。倒是這樣平平常常的好。”
芳馨笑道:“姑娘想得周到。”
我笑道:“姑姑送禮去的時候,可見到封大人了麼?”
芳馨笑道:“怎麼沒見?封大人還賞了奴婢吃點心喝茶呢。”
我笑道:“封大人還是像從前那樣美麼?”
芳馨若有所思,認真道:“封大人的容貌和從前沒有多少分別,只是神情不大一樣了。從前美則美矣,卻處處帶著精明,叫人瞧了厭煩。現在卻可稱得上氣度平和,溫潤如玉了。”
我掩口一笑:“才見一面,便看出這麼多分別,可見真是不同了。”
芳馨道:“封大人一定會來拜見姑娘的,姑娘見了,就知道奴婢所言不虛。”
八年前我剛入選,封若水立刻帶禮物拜見我和錦素。我便是從那時起,領悟到前朝後宮對立嗣的迫切關注。史易珠出宮,封若水補選為周貴妃的長女義陽公主的侍讀。她雖如願以償入了宮,卻從不與我親近。鹹平十四年,她和錦素、蘇燕燕三人一道被軟禁在景園霽清軒時,史易珠曾譏諷她“落子太偏,滿盤皆輸”。如今她又回來了,言猶在耳,恍如隔世。
我微微一笑道:“‘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201'。當年她沒有做到,如今改了,自然氣度平和,溫潤如玉。”
芳馨忍不住笑,手一抖,水濺溼了裙角和繡鞋:“姑娘還沒見到封大人,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起身接過她手中的瓢,慢慢將水傾入花圃。葉子衝去浮塵,在燈光下越發嬌翠明麗。嬌花承露,分外妖嬈。我的笑意像水聲一樣輕快:“若不是姑姑看得仔細,我也不敢胡亂去猜。”
說話間,侍立在漱玉齋門口的小內監過來稟告,鹿鳴軒封女史齎禮拜見。芳馨笑道:“才說封大人,這就來了。”
我忙帶著芳馨親自迎了出去。但見一位年輕女子立在紅綠相間的蜿蜒藤葉下,身著半舊的月白地緗色雛菊紋交領長衣。她自溶溶燈光中破影而出,美貌如昔,微笑莞爾。我一怔,恍然回到了鹹平十三年春日的一天,封若水和錦素相約來長寧宮,邀我一道去前面接公主皇子放學。
衣裳還是這身衣裳,只是不見了錦素。
剎那間淚意洶湧而上,我稍稍平息,依舊情不自禁道:“封妹妹,你回來了。”
封若水神色一動,雙眸蒙上一層薄霧,忙深深一拜:“下官封若水拜見朱大人。”
我扶她起身,不覺又悲又喜:“數年不見,妹妹分毫未變。”
封若水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微笑道:“玉機姐姐彷彿比從前瘦了些。”
綠萼帶著兩個丫頭迎了出來,笑道:“二位大人請進屋說話,茶點都預備下了。”
我和封若水攜手走進玉茗堂,分主賓坐定。封若水攬過身邊一枝插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