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震:“這麼說,信王和熙平長公主的舅舅榮王陳四賁是因這出《贖孽》被廢。聖上出征在即,昨夜點這出戏的意思難道是……”一時焦躁起來,拿起繪了蘭花的小蒲扇猛力揮了兩下,“這麼多年來,兩宮雖然著意加恩撫慰,但仍恐他兄妹二人心中不平,暗生異圖。故此借《贖孽》敲打?”
芳馨道:“姑娘聰慧。”
御駕親征的大義慷慨,帝后之間的虛與委蛇,貴妃周氏的獨荷恩寵,金屋藏嬌的小兒婚事。我不禁嘆道:“天家盛宴,錦繡靡麗,觴流欲壑,情實難堪。”
芳馨道:“姑娘說什麼?”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姑姑繼續說。”
芳馨笑道:“若說昨夜宮宴的奇怪之處,倒還有呢。奴婢記得幾年前睿平郡王本是定下一位姓齊的官宦小姐為正妃,後來遇到一個平民女子,便求陛下取消前頭的這門婚事,求了多次不果。奴婢記得那一年大雪,王爺在雪中足足跪了一夜,陛下也沒有應允。最後還是那位齊大人聽聞此事,自行退婚才罷。睿平郡王那時候已是親王,為了這件事情,才被降為郡王。最後還是太后勸和,陛下才勉強讓王爺娶了那平民女子為正妃,便是如今的董妃。昨夜奴婢聽陛下對信王世子說,娶妻只要志趣相投,脾性相合,家世並不要緊,那當年又如何這樣為難睿平郡王呢?”
我合目嘆道:“睿平郡王是陛下的同產弟,向不參謀政事,皇上自然盼望他能娶個名門望族的千金。信王世子說到底是廢驍王的親侄兒。”
芳馨道:“姑娘是說……”
我笑道:“只看將來昇平長公主的婚事如何,便知道了。”說著啜了一口綠豆湯,“才剛覺得它太甜,這會兒倒好多了。”說罷一飲而盡。
芳馨連忙叫外面的小丫頭進來服侍漱口。我翻了個身,合目嘆道:“周貴妃自幼便如此不凡,難怪聖寵不衰。”
芳馨一面打扇一邊道:“聽說陛下自小便跟隨周貴妃唸書練劍。周貴妃還有一位孿生姐姐精研火器,陛下如今在火器整造上的造詣,卻是隨這位大周郡主學的。”
原來她和我一樣,也有一位孿生姐姐。我甚是好奇,支起身子道:“那周貴妃的姐姐呢?”
芳馨道:“十幾年前嫁於廢驍王,才兩年,便難產薨了。當時貴妃甚是傷心,親自扶靈北上,足足過了一年才回朝。”
我想了想道:“啟春姐姐說,周貴妃入宮七年,生了二子二女,如今宮中怎麼只有一位皇子和兩位公主?還有一位皇子呢?”
芳馨道:“陛下當年大婚時昭告天下,若與周貴妃有子,那第二個皇子便要過繼給絕嗣的輔國公家,繼承輔國公的爵位。”
我大驚道:“周貴妃竟捨得皇子出嗣別家?陛下竟也同意?”
芳馨道:“據說這是兩人大婚前的約定,陛下若不應允,貴妃是不肯入宮的。”
我慨然無語,腦中滿是那一抹淺秋色背影斜倚在周貴妃肩頭的情景。她挺秀澹然,似雲海之巔的寒松,不日便羽化飛昇。恰巧他斜倚的姿態充滿了芸芸眾生小心翼翼的渴求意味。
忽見綠萼輕輕掀開竹簾,探頭進來檢視。芳馨笑斥:“又沒規矩了,探頭探腦地做什麼?”
綠萼忙進來,笑道:“奴婢剛剛外面回來,不知道姑娘醒了。只說悄悄看一眼,誰知便讓姑姑瞧見了。”
芳馨笑道:“這會兒天正熱,你上哪閒逛了?趁姑娘睡著,你們一個一個都偷懶。”
綠萼道:“奴婢並沒有偷懶,只想著天氣越來越熱,姑娘若一時沒有胃口,讓小廚房熬些荷葉粥喝倒好,因此去益園的池子裡,掐了好些荷葉回來。還摘了兩朵荷花,都供在大缸子裡了。”
我坐起身,整整衣裙:“外面熱得很,難為你還去益園為我摘荷葉。”
綠萼笑道:“如今還沒用冰呢,哪裡就這樣熱了。才剛奴婢回宮時,正碰見皇后宮裡的惠仙姑姑來找姑娘,現在外面候著呢。”
我忙道:“怎不早說?快更衣。”
換過衣裳徑直走到南廂,只見惠仙正在門首等候。桌上放著滿滿一杯涼茶,天氣雖熱,她卻無心去飲。眉眼低垂,難掩煩難之色。
我笑道:“姑姑不在娘娘身邊,怎的親自來了長寧宮?”
惠仙忙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說道:“奴婢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來請大人去勸勸我們娘娘。”
我疑惑道:“何事?”
惠仙嘆道:“這也是娘娘一向的心病了。昨夜陛下與周貴妃在清涼殿坐了一夜,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