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帝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文祥幾個心中又是可憐,又覺得可笑。皇帝有一樣誨人不倦的好脾氣,從不肯、也不忍為臣下有不同主張而妄動肝火,更多是以xiōng中所知,逐漸教化收,如今看這君臣兩個為海軍籌建並生員選拔一事頂起了牛,自覺不能不說話了,“皇上顧慮得極是,奴才也以為,不可遷延到如斯時日,不如選在明後年中,於同文館中開設海事專修課業,選派西員,充盈教習,以收開啟民智之效。”
“這件事,等明年開衙之後,就著手進行吧。”皇帝一眼看見許乃釗又有一番躍躍yù試的表情,不等他出言,先一步搶著說道,“今兒個就到這裡。都跪安吧。”
許乃釗一肚子話都給堵了回去,只好隨同同僚,跪安而出。
皇帝自顧自的進到暖閣,長出了一口氣,他真是有點怕了許乃釗了,總是和自己唱反調,這算怎麼回事嘛?難道真是自己行事之間,有失之cào切之處了?不會的這只不過是許乃釗等眼界所限,目光不能及此的表徵,若是從自己這裡就有了畏難之心的話,則前十年的勞作全數化為泡影或者言過其實,但積習而下,重複舊觀,更多官員隨bō逐流,再無半點進取jīng神,也就是指日可待了
內奏事處捧進朱漆的盤子,上面放著幾枚綠頭籤,皇帝低頭看看,有直隸總督駱秉章的;曾國藩的;還有其他的幾個外省進京的官員的,“先讓駱秉章進來。”
駱秉章由伯顏謨訥祜引帶著,進到養心殿的暖閣中,行禮之後,皇帝讓他站起來,先問了幾句直隸省內民生民情,駱秉章一一答了,隨即說道,“老臣此番進京,除卻述職之外,受直省父老所託,另有他事,伏請皇上恩准。”
“嗯?”
“京保鐵路,竣事在即,臣和省內僚屬通盤計算之下,以為最遲不過咸豐十一年的五月,即可全線通車。當年江寧鐵路完成之日,皇上撥冗南幸,直隸百姓,有見賢思齊之心,託請為臣,北上京中,到皇上面前請旨,日後京保鐵路通車之日,也請皇上,到直隸省內一遊。”
“此事啊?”皇帝苦笑著搖搖頭,“還是再議吧。聽聞你說,直省百姓有這樣一番孝心,朕著實感動,不過,御駕出行,不但所到之地的一省官員上下奔忙,焦頭爛額,就是治下的百姓,亦將為迎送之事,多受疲累。……”
“皇上身居九重,聖心垂憐百姓,天下誰人不知?這一次臣帶來了直隸省內士紳百姓連銜簽署的萬民書,請皇上國事倥傯,撥冗到直省一遊”
六福把厚厚的一大本奏摺呈遞御案,他展開來翻翻,果然,言辭懇切之外,另有數不清的人簽名其上,大約就是省內有一些聲望的百姓了,百姓一片摯誠,也不好堅峻,“容朕再想想吧,朕倒是早就想到保定等地去一次,此事,容等朕和軍機幾位大臣商議過之後,再說。”
“是。”
“京保鐵路竣事在即,由省內和戶、兩部奏陳上來的摺子,言辭之中於工程中負責的英國公司,溢美之詞,不絕於耳啊。”
“是。”駱秉章仰起臉來,恭聲作答,“臣不敢欺瞞皇上,鐵路構建之前,臣於西洋人士,從無往來,心中只以為皆是一些未經開化,遇有事端,唯武力是尚,故而,心中於這些人,大為瞧之不起。不料工程進行之期,臣與幾位英國來華,負責工程執行的英人相晤,發覺這些人並非如傳言中的那般不堪,尤其是工程中遇有問題的時候,彼國人多能與我天朝官員、民夫商議解決之道,殊無半點不恭謹處,倒似乎比我天朝人,更有幾分容忍之量呢。”
“本來就該當如此嘛。”皇帝不以為然的一笑,“便說咸豐七年的一場爭鬥吧,英國人在戰場上為國投身,彼此各出計謀,等到為我天朝所俘,羈押於西山大營的時候呢,據阿勒jīng阿奏陳,上至英酋,下到武曲步卒,與我天朝兵士從沒有發生過任何糾紛,甚至是連大聲說話也從未與聞——偏偏京中有些人,總是在心裡把別人想得如此不堪,和朕說什麼,英人不過是如今已成階下囚,不得不作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來。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樣的人上這樣的奏摺,朕連看也不曾看過,就直接扔了回去。”
“聖明在天,識人之明,無過皇上。而以臣所見所觀,亦正正契合了皇上於英國人所下的,秉xìng純良者多有,不過為兩國相爭,各出奇謀,而在和平jiāo好時分,英人種種文明舉止,臣也是甚為贊同的。”
“哦?”
“是。”駱秉章繼續說道,“英人工程技師等,寓居天津、保定二府,除卻生計事外,該國人……”他微皺起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