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情,偏偏就會這麼巧,朕這邊命文祥傳見俄國公使,對方國內就派人要到京中來。”
“朕多日來苦思冥想,翻查《阿穆爾河地誌》並《盛京通志》多時,昨天散了朝會之後,朕更親到同文館,向幾位為我天朝所聘之外洋教習多有請教,方能疏清脈絡,分辨出俄人心中謀劃。俄人的計劃是這樣的……。”皇帝說道,“先行派人到京,就《尼布楚條約》中未定之款與我朝展開會商,若是不能饜所yù,也不打緊,左右俄人所圖,非是為此。他們想要的,是佔領自古以來就為我天朝所有的阿穆爾河。如何達成這一目的呢?很簡單,到今天你我君臣共商國是時為止,阿穆爾河左岸早已經建滿了俄國寨壘營地,駐軍總數,不下一萬兩千人,以此造成既成事實,而俄使南來,不過是與此前後輝映,意求落於筆端,以兩國公文,長久留存的。”
“皇上,奴才不才,請皇上降旨,奴才遠領軍北上,與俄國人決一死戰,總要保我大清祖宗基業,不為外人所侵佔;赤子小民,不受外人欺凌才是”賽尚阿第一個跪倒下來,大聲說道,“奴才願意將一腔熱血,盡數拋灑以不負先皇,皇上多年來知遇之恩”
皇帝搖頭擺手一起來,“這先不必急,你有為國報效之心,還怕無上陣殺敵之日嗎?”他說,“現今之事,並不在我天朝上下能不能存敵愾同仇之心,共禦外侮,而是在於,朕說的是不是對。若是朕猜得對,軍旗所指,俄人所居之處,頓時化作齏粉;若是朕猜得不對呢?倒似乎我天朝不能與鄰國jiāo好,為尚未確證之事,輕發虎狼,貽笑大方。故而朕想……”
他從御座上站了起來,“你們和朕進來。”
眾人隨著他進到西暖閣中,人數眾多,把個原本很是不小的暖閣擠得滿滿當當,靠牆一面的御案上,鋪陳了一張碩大的皇輿全圖,其他的部分遮擋起來,只留下右上角的位置,顯現的眼底,上面畫滿了河流山川,不過年代久遠,字跡略顯模糊,皇帝走到圖前,用手指指點點,“朕也是到昨日方知,俄國一定要取得黑龍江航行之權,緣由有二;首先是北太平洋這裡,位於海中之堪察加島並以上之北美地圖,其中最北端的地方,名為阿拉斯加,和堪察加島一樣,同為俄國屬地,而要從俄國到達以上兩處,並且為日後介入北太平洋之殖民紛爭,非要黑龍江航道與本土漫長運補線連線,否則的話,不但北太平洋沿岸俄國屬地將自生自滅,就是俄國東西伯利亞的開發,亦將陷入癱瘓。”
“……第二個原因,就在於由bō羅的海及裡海越歐亞大陸能與俄屬遠東海口理論上水路相通者,必以取得黑龍江為先決條件。朕經英法兩國教習指教方知,bō羅的海及裡海之間業已開始分段開鑿河道相通,而俄人若能取得黑龍江,則僅需分段挖掘長約貳佰六十英里之運河,即可溝通太平洋及裡海間河流航道。”
“因為以上種種,故俄人必yù取黑龍江而後快,而後安。自先皇二十二年起,俄皇以我天朝用兵東南,無暇北故之機,多次派人,派船,不顧兩國早有成法,悍然侵入我天朝領域,往來勘察,妄行已極”
“皇上何必為這等跳樑小醜煩勞?只要我天朝神兵發到,想來俄人定當……”
“定當什麼?你想說,定當乖乖聽話,舉手投降嗎?”
奕誴一句話沒有說完,迎頭就給皇帝駁了回來,nòng得面紅耳赤,“這,臣弟是說……”
“若是事情能夠有這樣簡單而容易的話,朕又何必拼著兩天之內,不眠不休,甚至要親自到同文館去,向外國教習請教?朕看你真是糊塗到家了。這是兩國紛爭,國之大事,你倒以為是兒戲嗎?荒謬”皇帝的身子骨不是特別好,最怕熬夜,連著兩天不曾安枕,渾身都覺得不舒服,不料聽奕誴說話,倒似乎是自己小題大做了一般,一時間只覺得心火上升,怒氣勃發,“成天就知道走狗放鷹,正經事你是一點也不做,朕看著你就堵心——滾出去,少在朕面前礙眼”
誴心中委屈,這麼多人詢謀僉同,都抱著同樣的想法,只不過自己為人先,將其訴諸於口舌,不料卻引來皇帝如此的怒火?這是何苦來哉?規規矩矩的碰了個頭,轉身出殿而去。
“沒出息的東西。”皇帝猶自恨聲不絕,“不理他,我們接著議事。”他用手指著地圖,繼續說道,“黑龍江在東北境內,畫一個大大的u型彎,在注入韃靼海,海上另有薩哈林島,俄人稱之為庫頁島,更是聯通俄屬堪察加島、日本北海道島及千島群島,併為之補充、停靠的第一要地。所以,取得黑龍江的通航權,正是俄人謀劃遠東,所念茲在茲的第一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