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沙維耶夫是兩天前到達的北京城——自從咸豐二年之後,京城之中開始有西洋外jiāo使節往來鬧市,百姓從一開始的驚奇和圍觀,轉而變得不聞不問,甚至連一國談判代表團到京,都沒有引起任何的反響,這讓穆沙維耶夫很覺得有一點不是滋味——自從三十八歲履任總督,在俄羅斯國家的歷史上,皇弟之外的外臣,還是第一份,志得意滿之情,自然不用言說。
就是在伊爾庫茨克的總督駐地,穆沙維耶夫也從來都是享盡了煊赫威勢,哪有到中國來這樣,除了一個職責相關的中國衙mén派出人來,到使館問切幾句,連同將中方行程安排的公文遞jiāo之後,就再也無人理會之景了?
但不滿歸不滿,身為一國的總督,穆沙維耶夫這一點容忍的度量還是有的,他只是覺得奇怪,當年格爾斯和普提雅廷回國之後說,他們兩個人做為正副使節,到中國去,所受的待遇相當之高,怎麼到了自己這裡,就變成這樣呢?
啊明白了,中國人定然是以為自己此來,是為尼布楚條約之中的未確定之事,和中國爭奪歸屬權而來。想到這裡,心中苦笑:若是中國人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或者會忍不住在彼邦的首都,就對自己刀兵相見了吧?
他笑了片刻,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便是中國開始向東北移民的政策,這不會是在得知己方的計劃之後,先一步進行移民關外,以為將來兩國jiāo惡的時候,預作準備的吧?
但他的疑huò在馬林斯克那裡得到了解釋,“移民關外之事,是在1858年就確定下來的。據說是因為中國皇帝不認為國家每年拿出大把的銀子,供養那些和自己同樣血統,同樣民族的百姓,任由他們保持著這種不勞而獲的生活方式——據鄙人在中國的首都所見,這件事被幾乎所有人反對,只不過是因為皇帝的身邊有幾個很得皇帝信任的大臣,並且在獲得這些人的支援之下,才得以艱難實行的。”
在北京呆了兩天,穆沙維耶夫得到馬林斯克的知會,中國負責與各國使官打jiāo道的總署衙mén掌班大臣,派人呈遞公文,要在今天下午時分,拜訪遠道而來的俄國使節,表示問切之意之外,會和俄國使節,就對方提出的,兩國多年以來一直爭論不休的國境劃分問題,展開初步的會商。
用過下午茶,文祥幾個人來到俄國使館,和馬林斯克在大廳中見過,由公使陪同,穆沙維耶夫出現在文祥、李鴻章等人的面前。他大約在五十歲上下,身材很壯碩,方面大耳,生得儀表堂堂,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身上塗抹過香水,離得還遠,就能夠聞見沖鼻的味道。穿一件很得體的西裝,身後幾個人,卻都是一身戎裝,簇擁著兩個人,走到文祥近前。
彼此由馬林斯克介紹了一番,分賓主落座,有使館的聽用奉上茶水,“鄙人任職國內,足跡從不曾到這中國中原之地,這一次奉我國皇帝陛下的派遣,除卻辦理公務,務求促進兩國友邦jiāo好之外,更能領略中華大地繁榮景緻,實在是不虛此行啊。”
穆沙維耶夫語速相當快,聲音很柔和,聽在耳中,懂自然是不懂的,但卻覺得很舒服。“閣下過譽了。”文祥微微傾著身子,聽翻譯說完,笑道,“總督大人遠路而來,為貴我兩國邊境友好共商國是,讓我天朝上下,有倒履之感啊。本官奉我國皇帝陛下差遣,向總督大人的遠路而來,表示歡迎。”
穆沙維耶夫聽己方的翻譯說完,心中疑huò,這個中國官員,怎麼用‘總督大人’來稱謂自己,而不是用使者?今天相見,雖然是非正式的場合,但兩國jiāo涉,言語之間總要處處小心,一個疏漏,給對方抓住把柄,就是不了之局。難道中國人不知道?
多想無益,他眨眨眼,放棄了追問的念頭,笑著點點頭,“多謝貴國皇帝陛下的盛情。這一次本使到貴國來,我國皇帝陛下,命本使齎來一份親筆書信。”說完向後一招手,有一個和他同樣穿著西裝的年輕人從懷中拿出一封鈐蓋了火漆的信封,遞了過去,“希望能夠由本使,當面轉呈大清國皇帝陛下。”
“此事,”文祥倒是一愣,“不瞞總督先生,我大清皇帝陛下雖公務繁忙,但於西洋各國,包括俄羅斯國在內的往來使者,並公事往來,都希望撥冗相見,並轉達我大清願意與各國jiāo好,共謀發展的煌煌聖意。只是為我皇帝陛下龍體康健計,亦為日後不至因此而開例計,經群臣如我等等合辭籲請,方始罷議——至於貴國皇帝的信件嘛,一概是由我大清總署衙mén轉呈的。”
穆沙維耶夫含笑聽完,絲毫不做勉強,將信放在兩人之間的矮几上,往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