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翰沒有想到中國人會抓住這樣一句文字中的漏洞大行究根問底之事,剛才囂張的嘴臉蕩然無存,囁嚅了片刻說道:“貴我兩國當年簽署的《江寧條約》中有‘大皇帝設或再有恩旨佈施於列國者,大英國均應一體均沾’之語,本使想來,既然貴國和美國有修約條文,大英國按照合約行事,當也是合理合法的。”
奕和李鴻章相視一笑,“如此說來,倒也並非全然沒有根據,只不過,”李鴻章冷笑著說:“在這一次貴國提請的照會中說,本次修約目的是在‘以歷年前任各公使,屢有不平之件剖達,迄今積有多件,均未清理。所剖列之事,皆按諸成約,分所應得,無不相符。茲為臚述其最要者數款,惟先詳解明晰,不致貴大臣誤會。’既然是屢有不平之件剖達,而均未清理,自然也只是針對貴、我兩國相通貿易之中略有不諧之事加以修改而已。”
“而今日貴國所提之要求,皆無異於重新訂立全新的政治條約”李鴻章大聲說道:“若要重新就貴國所提數款加以磋商也可以,不過,卻要先行廢除當年簽署之《江寧條約》。果真如此的話,則我國收回香港,廢除領事裁判權,應為勢理之當然”
伯明翰和文翰同時大驚失色
自從道光中葉的一場武裝衝突,中國國力之疲弱,中國國防之無能盡為英人所知,而除此之外,中國全無外交人才,更是為英人視為可供魚肉的根本。中英兩國所簽署的《江寧條約》到處都是欺愚中國之荏弱,把中國看做是俎上之肉的文字,一方面確實是因為英國挾戰勝國之餘威,任意而行;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看做的中國全然不通外交,不懂這盤棋局之上的遊戲規則而導致的惡果
而在英國政府看來,中國人色厲內荏,只要看到談判桌對面坐著的英國人,就會不由自主的心驚膽戰,自然的,這一次所謂的修約之舉,仍然會像當年一樣,取得令英國上至政府官員,下到貿易商人,個個滿意的結果的。
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會商居然一改當年顏色,中國方面抓住照會文字中的舛誤之處大加撻伐,甚至提出要廢除給英國帶來豐厚利益的《江寧條約》?這是伯明翰等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伯明翰也顧不得禮節,雙手連連搖動:“不不不不不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江寧條約》的簽署於今日完全不同……”他方寸為之大亂,說話也變得顛三倒四起來:“和今天所議之事,是沒有關係的。”
奕也知道這樣的要求是不可能做到的,提及此事,不過是要打消英人一貫驕傲的蠻橫無理而已,“專使先生,對於閣下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的做法,本王深覺失望。此番修約,本是應貴國所請,我方為增進兩國友好,開誠佈公共議國是,便應該抱持有和平相商的原則,而今天所見,貴國的外相閣下與專使先生,竟是全然沒有任何商談的熱誠與忠誠,這樣的商議,不談也罷”
會談還沒有正式開始,伯明翰等人就為中國方面迎頭痛駁,卻也是自貽伊戚,與人無尤。不過身為外交方面的專才,在一開始的惶急之後,伯明翰立刻沉穩了下來。不再糾纏於援引前例上的細節錯誤,改為直入正題:“殿下,自從江寧條約簽署以來,至今已過十二年,這其中種種不平之事,在我過遞交的照會上皆已羅列明白,此次修約之舉,也正是為此而來。還請殿下著眼於兩國交往的大局,為今後兩國更多、更大層面上的交往,做籌謀之劃。”
會議尚未開始,中方的面子賺了十足十,奕等人也不再糾纏,知道英國人達不到目的絕對不會就這樣卷旗而去,聽他說完,奕深深點頭,“專使先生所言極是。為貴我兩國日後能夠更加長久的交往和合作,正是應該捐棄前嫌,共謀大局才是的。”他看看時間,離座而起:“專使先生,公使先生,現在已經是中午,我方為遠道而來的朋友準備了午餐,先請中止商談,待用過午餐之後,彼此再做正式的商談吧。”
伯明翰正要借這樣的機會和文翰以及隨從商討一下下一步的動作和計劃,當下含笑道謝,各自起身而去不提。
英國方面的專使等人自然有總署衙門的章京、弁員、還有同文館中在衙門中擔任實習工作的榮祿等人奉迎,奕把李鴻章、文祥、徐繼畲等人召到簽押房中,摘下大帽子,‘嘿’聲一笑:“諸位,英國人的驕矜之氣為少荃兄的一番話蕩然無存,看看伯明翰的臉色,真讓人痛快”
李鴻章也甚有自得之意,“此房能夠於此兩國爭端之際,一言建功。說起來,都是王爺訓教之功,卑職不敢邀功自得。”
“博公,您這怎麼看方才之事?”
文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