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善和薛福塵微弓著身子進到暖閣,先給坐在一邊的皇帝行了禮:“奴才叩見皇上。”
“這是什麼時候?”皇帝是很不耐煩的語氣,“還不趕緊給老太妃請脈?”
薛答應一聲,在地上跪著轉過身,薛寶善先給老太妃碰了個頭,這才輕輕地撩起老人身上的錦被,一眼看過去,二人同時皺眉——老太妃的小水已經失禁了,把身下的墊子浸溼了一大片。
醫家四決,望字已經有了定案,聞字很難求諸這肅靜無聲的深宮,問字倒是有個大疑問,不過只能私下問薛福塵,所以薛寶善只得直接跳到最後一個切字,準備請脈案了。
二人商議了一下,薛福塵重又轉身,向皇帝請旨:“皇上,兩個大燻爐,奴才的腦袋都要熱暈了,怕切脈不準,求皇上准許奴才卸掉狼皮帽和狐皮褂。”
“可以,可以。”
於是二薛在御前解衣,頭上的帽子一去,如同交卸了千斤重擔,人也覺得腦子一清,輕快無比,重新跪下,讓內侍把老太妃的左手拉出來,擱在專為診脈而用的五色絲繡緞面的‘脈枕’上,按住寸關尺,凝神細思,按罷薛寶善退開一步,讓薛福塵再請脈案。
然後到床邊,再請右手的脈案,等到兩個人分別從床上下來,皇帝已經迫不及待的發問了:“怎麼樣?老太妃怎麼樣?”
二薛對視一眼,卻不急回答,薛寶善趨前兩步,跪了下來,“奴才不敢有一時遊移之語,致誤大事,請皇上傳吉祥板吧”
這等於是在明白宣稱老太妃已經到了‘大漸’之時,一句話出口,門口有人皦然出聲,眾人轉頭看過去,是奕和軍機處等人已經到了,奕跪在地上哀嚎一聲:“額娘”
皇帝也頓時兩淚交流,但仍舊不死心:“一定有法子的,你……你們想想法子。”
“老太妃天年已到,實非人力所能挽回。”
“混賬”皇帝勃然大怒,“老太妃尚未及五旬,怎麼說天年已到?”
二薛嚇得連連碰頭:“奴才糊塗,奴才糊塗。”
皇帝用手一指,“你想,你們兩個人慢慢想。”
福塵趴在地上,想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說:“奴才以為,只有大封固法一方可用。”
“什麼叫大封固法?”
“老太妃元氣已脫,僅存餘氣,流連肺腑經絡之間,尚未盡斷,倘若能夠封固餘氣,或者真陽可以恢復,”說著話,他又碰了個頭:“不過,請容奴才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希望極微。”
“只要有希望,就得盡心盡力,你趕快擬方子進呈吧。”
於是二薛退到門外,先找來內侍,問清楚老太妃發病的經過,然後開始按照大封固法擬方子。
這邊皇帝也暫時移到對面的暖閣中,軍機處幾個人都是從府中突然得到訊息趕過來的,一個個形容很是狼狽,賽尚阿連早飯還沒有用過,開始還不覺得,這會兒倒覺得有些餓了。
“都坐吧。”皇帝頹然的擺擺手:“都坐吧。”
尚阿幾個屁股沾著椅子,欠著身子等候皇帝說話。
看皇帝臉色陰沉,奕先說話了:“皇上,奴才的額娘受皇恩深重,時時刻刻教訓奴才,要以皇上聖體為重,奴才想,……”
一番話說得支離破碎,真讓奕有點無以為繼的感覺,還好,賽尚阿適時的接上了他的話:“六爺這話奴才贊同。憂能傷人,奴才請皇上仰體太妃她老人家以天下蒼生為念,以皇上為念的心思,以天下為重,多多看開。”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只是,太妃她老人家於朕有教養之恩,這樣棄朕而去,又讓人情何以堪?”他轉臉望向奕,“老六,你可知道,太妃她老人家心中,可還有什麼事是遲遲不能放下的嗎?”
這樣的話讓奕怎麼介面?離座跪倒,以頭觸地,亟亟有聲,卻一言不發。
皇帝想了想,點點頭:“朕明白了。賈禎?”
“臣在。”
“擬旨。”
禎趕忙起身,從外間找來紙筆,隨侍在旁,只聽皇帝慢吞吞的說:“靜皇貴太妃侍奉皇考二十餘年,徽柔素著,天下共知;撫育渺躬十五載,恩恤優加,雖懿德為謙,而孝忱難磬。今謹上尊號為康慈皇太后。”
話音剛落,奕重重地碰了個頭:“奴才帶額娘叩謝皇恩”
“老六,你……”皇帝的強調很是難聽,“朕本來想著等到明年她老人家四十五歲壽誕的大喜日子,給她老人家上尊號,現在看來,老太妃怕是等不到了”
奕聽得這話,更是嚎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