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出了一會兒神,慢慢的開口說道,“都以為朕對老六過於仁慈了,是嗎?”
這一次,翁同龢連話都不敢說了,伏下身子,頻頻碰頭不止。“你先下去吧,”皇帝擺手說道,“傳肅順進來。”
從山西回京,連一句奏答也沒有說上,就給皇帝打發了出來,肅順卻不敢就此遠離,思量著皇上可能有什麼私密的話要和翁同龢說,說過之後,還會傳見自己,果然,內侍傳見,肅順再度進到殿中,跪倒行禮。
“你從山西奏上來的條陳,朕看過了。小小的七品知縣,一下子將一府重任相托,升任得是不是太快了?”
肅順來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對答,所以很從容的說道,“奴才本來也覺得提升的太快的一點,後來想想,這等做法,也正是契合了皇上有心整肅吏治,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的聖意。要讓天下人知道,皇上使用人才,不拘一格,只要是肯於為朝廷效力的,願意為百姓做主的,不分年紀,不論經驗,都能夠得到皇上、朝廷的一體重用。”
肅順的話皇帝也有想過,但沒有想到這個奴才居然也能夠說得出來?輕笑著點點頭,“這麼給他說話,從屠琴塢那裡拿到不少好處吧?”
“奴才不敢!”肅順趕忙碰頭說道,“數月以來,皇上教誨奴才從無一日或忘。朝廷正用俸祿之外,從來沒有伸手拿過一兩銀子。”
“哦?”
肅順想了想,又說道,“奴才是主子一手提拔起來的,心中敬畏主子,不敢隱瞞。奴才履任山西巡撫之前,吳衍、晏端書幾個曾經求奴才幫助,日後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救他幾個一時燃眉。不過,奴才沒敢收。”
“你啊?”皇帝嘆息一聲,從御座後站了起來,“你若是真的能夠做到一心為公,不再為一己私利奔走於途,不但同僚看在眼裡,就是朕,亦當心中歡喜。到時候,你還害怕沒有受重用的機會嗎?”
“是,奴才定當以主子的話為行事圭臬,今後再不敢為一己之私,……貪圖旁人的賂遺銀子了。”
皇帝撲哧一笑,看出來肅順心旌搖動,語不成句的尷尬情致,擺手讓他站了起來,“說正經事吧?朕問你,吳衍幾個,參劾全省上下官員的事情,你以為有幾分是情真罪實的?”
“若是照奴才看來,連三分也佔不到。”肅順立刻奏答,“不過,一省巡撫,通劾全省,影響太大,朝廷總要有個說法。一月以來,奴才奉旨,在山西會同兩位欽差大臣辦案之時,也有過商談,皆以為吳衍等流固然是在撒謊,但其本意不過是想講此事拖延下去,等到日後風頭漸退,再另謀退身之階。”
“主意倒是打得蠻好的。”皇帝冷酷的點點頭,口中說道,“只怕沒有這麼便宜。吳衍、晏端書等人的案子,開年之後回到省裡,儘快審結問清,就以高宗朝時,甘肅一案為前例,以一萬兩為限,所有貪墨在一萬兩以上的官員,也不必等到秋後,即刻斬立決!”
“是。”
“一萬兩以下的嘛,行文刑部,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不要有半點情面。”皇帝停了一下,又對他說道,“肅順,山西大案,哄傳天下,你要是敢在這其中上下矇蔽,為某位犯員開脫罪責,朕不饒你。”
“奴才定當秉承一體大公之心,同藩臬二司,認真處置,再不敢有犯禁令之事。請皇上放心。”
“哦,還有,你上一次說的,要將省內與犯官有所牽連,明知道是朝廷官糧,仍自接手售賣的那些大小糧商,也不必和他們客氣。一群沒心肝的混賬!數載以下,朕於這些四民之末的商賈還不夠寬仁的嗎?仍自是眼睛裡只盯著銀子,絲毫不顧及朝廷正用,百姓所需?”皇帝越說越來氣,恨聲不絕的罵道,“給臉不要臉,那好!就讓他們知道知道朝廷律法的味道。”
肅順於此事是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態度,商賈做事,偶爾也確實是只顧眼前,該是給他們一點教訓的時候了。聞言趕忙碰頭,“是,奴才都記下了。”
皇帝凝神片刻,似乎在想著什麼,“今年五月間,朕命刑部、宗人府等抄了你的家,後來看看家產的清單,又讓戶部的人清算了一下,總數不下三千萬兩!其中僅僅是朝珠,就有三百餘掛!肅順,讓朕說你什麼好呢?貪墨之事,朕訓誡你何止一次?人家都說,皇帝金口yù言,奈何為你這狗才所累,便是朕的話,也做不得數了!”
“奴才惶恐!”肅順心中大感委屈,怎麼好端端的,又說到這件事上了?
“你家產之中,屬於你歷年俸祿所得的一些,朕已經讓戶部逐一登記造冊,發還你的家人,用以度日之需,雖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