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猶疑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和聲音,過了一會兒,他又把屍體放平,命人取來一張白布蓋好,自己則走上大堂:“給大人見禮。”
“你辛苦了。”肅順問道:“查驗得怎麼樣了?”
“據小的看,正如萊蕪縣仵作所填屍單中在在言明的,屍體上確無扭打痕跡,也無有刀傷印象,只有一點,屍體後背處有背癰破裂,湧出大量血跡,這……”
“怎麼了?”
“小的是仵作,不是郎中,不懂這背癰疾患可是有迸出鮮血的。”文恆似乎很是慚愧似的低下了頭:“小的學藝不精,耽誤了大人的公事,還請大人責罰。”
肅順楞了一下,他也不懂醫術,甚至都聽不大明白這背癰疾患是怎麼回事,遊目看向田書元,問道:“田大人,這是何意?”
田書元和崔荊南打過交道,知道他有這樣的病患,給肅順解釋了幾句,最後說道:“萊蕪縣仵作驗屍之後稱,崔大人是因為背癰之疾發作,不克忍耐痛苦,方才遽爾輕生的。”
肅順書讀得不是很多,人卻非常聰明,是那種聽一句懂三句的,立刻抓住了問題:“這樣說來的話?背癰之疾,是很疼的嘍?”
“這,卑職不知道。”
福濟一直在一邊聽著,慢吞吞的不時拿起鼻菸壺,倒出一點抹在鼻端,擋一擋這順風而來的屍臭,聽到這裡,忍不住說話了:“肅大人,依我看,身有疾患,發作之時痛苦不堪,這等事還是常有的,便不提背癰之疾,就是我等有個頭疼發燒,不也是難過極了嗎?”
肅順根本不理他這樣意圖含混了事的說話,又低頭問下跪的文恆:“文恆,照你說,可是要請郎中來嗎?”
文恆苦笑了一下:“大人,請郎中來殊不可行。”不等發問,他就自己解釋道:“您想啊,郎中是給活人治病的,哪有給死人診治的郎中?便不提能不能驗出實情,只是這等氣味,便非常人所能抵禦啊。”
“照你這樣說,就沒有辦法了?”
“小的不敢這樣說,不過,非要請一位老司務來,不能分清楚實情。”
“是哪一位?”
“是小的的父親。名叫文仲良。現在已經告老在家了。”
“啊,我知道文司務的大名。”田書元說話了:“只是想不到是令尊。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哪裡,哪裡。”文恆笑著拱拱手:“我連他老人家十成中的一成都沒有學到,實在是慚愧得很。”
肅順懶得聽他們兩個人在這裡互相廢話,立刻追問道:“可能將令尊請到這裡來?”
文恆打了個頓,似乎又有什麼難言之隱一樣:“不瞞大人,家父脾氣古怪,仵作這一行本來也不是什麼高貴的行當,他老人家告老之後,再也不願意見官磕頭的當差,……”
肅順眼睛一轉,立刻有了主意:“來啊,備轎,本官親自去請”
“啊,不,不不不”文恆跪在地上嚇得雙手亂搖,“大人,萬萬使不得給我家老爺子知道了,只會以為小的胡言亂語,不會做人,到時候,小的兩條腿都保不住了。”
肅順給他的話逗得撲哧一笑:“那好吧,本官就如你所請。不過,轎子還是要的,用我的轎子,把你的老父請到這裡來,你看可好?”
文恆趕忙俯身碰頭:“多謝大人容小的走一趟,請我家老爺子到臬司大堂上來。”
“快去快回,我們在這裡等你父子。”
文恆答應一聲,起身而去。肅順的轎子是藍呢子八人抬的官轎,他自然不敢僭越乘坐,在前面引著路,回家去了。
圍觀的百姓緊張又興奮,堂上發生的一切下面聽得很清楚,看事情又有了變化,更加覺得今天這一趟不算白來,便是鼻中聞著的屍臭味兒,這一會兒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了。
只有一個崔福,做賊心虛,一會兒盼著文恆的老父突然死在半路上,一會兒又盼著老人來了也查不出什麼子醜寅卯,心念電轉間,額頭上滿是汗水,好在現在天氣炎熱,旁的人和他也沒有什麼分別,一時間還不會給人瞧出異樣。
很快的,兩個人在前,一頂官轎在後,從官道上由遠及近的行到了衙門前。文仲良是場面上的人,講究的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肅順命人抬自己的官轎去接,他一來不能不識抬舉,二來也不敢僭越,就和兒子一路走了過來:“讓一讓,讓一讓”文恆分開人群,把個老人引到院中:“爹,幾位大人都在堂上。”
“唔,容我拜見幾位大人。”不用問,老人就是文仲良了,把菸袋放在一邊,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