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了?”
“主子爺醒了?”兩個女人聽見他說話,趕忙站起來行禮:“起來吧,秀兒,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行禮了。”
“是。奴才謝主子恩典。”禎貴妃已經到了快臨盆的時候,身體很是臃腫不便,有內侍和宮婢伺候著,在炕沿上坐了下來:“你們,怎麼都來了?是商量好的嗎?”
“不是的。奴才帶著大阿哥來探望主子,正好,禎姐姐也在,驚擾到了主子,請主子恕罪。”
“正好。朕還想讓他們帶大阿哥過來呢。”皇帝坐起身來,笑呵呵的伸出胳膊,拉著載澧的小手:“大阿哥,今天有沒有哭鬧啊?”
載澧五歲了,正是依依可人,最討人喜愛的年紀,走到阿瑪身邊,跪下去奶聲奶氣的問安:“阿瑪,您……的身子,……”孩子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回頭望向門口站立的嬤嬤:“嬤嬤,載澧該怎麼說啊?”
嬤嬤趕忙上前來,拉著小主子的手耳語了幾句,孩子瞭然的點點頭,‘哦’了一聲:“阿瑪,您的身子可大好了嗎?”
皇帝撲哧一笑,起了親親之念,讓嬤嬤把孩子抱到炕上來,逗弄了幾下,“六福?”
“奴才在。”
“著瑾妃、禎貴妃和大阿哥今天晚上在暖閣中和朕一起用膳。”
“喳。”
第48節聖躬抱恙(2)
夜色漸深,皇帝打發瑾妃帶著孩子自去休息,禎貴妃則留在了閣中,看皇帝撩開身上搭著的被子,作勢欲起,她也趕忙站了起來:“皇上,可是要小溲?”
“躺了一天了,想走幾步。你身子沉,就不要動了。”
邁步出了暖閣,外面月色溶溶,從海棠、菊花之間,流瀉在地,映出濃濃淡淡的一片暗陰,秋夜的風味如酒,皇帝靜靜的領略了一番,身上打了個冷顫,不敢在外面多呆,趕忙又轉了回來。
過了午間迷糊了一會兒,這時候全無半分睡意,讓六福重又調來硃砂,把蠟燭捻亮,皇帝準備趁這寧靜的秋夜多多的把這幾天略有些積存的摺子批示一番。
多少年來累積的經驗使然,皇帝批答本章,通常只不過在幾句習用語中挑一句,諸如‘覽’,‘知道了’,‘該部知道’,‘該部議奏’,‘依議’之類。而就是這簡單的一句話,皇帝也不必親自動筆,只在奏摺上做個記號就行了。
記號用手指甲做。貢宣紙的白摺子,質地鬆軟,掐痕不但清晰,而且不易消滅,批本的人看掐痕的多寡、橫直、長短,便知道皇帝的意思,用硃筆寫出那個掐痕所代表的一句話,就算完成了批答。這在敬事房的太監,是無不可以勝任的。
不過有一些還是要皇帝本人親自做出批示,例如杜受田和卓秉恬會銜上奏的一份摺子。除了開頭的請安文字之外,接下去的便是就是就皇上前幾天和軍機處鬧意氣不惜綴朝以待大加闡論的文字了:“……皇上所居之地,便是行在。軍國大事亟需皇上一言而決,不可有片刻疏忽懈怠。臣在京中聽聞,皇上身在熱河,本年七月二十七日不理朝政,又將軍機處綠頭籤牌擲還,如是者兩次。經軍機處重臣再三懇請,方得面君。”
“下臣以為,我皇上英明之君,有繼武我朝聖祖仁皇帝文治武功之志,又焉有無故綴朝此等前明祚享之荒嬉之行?此言必為杜撰謠言”看到這裡,皇帝暗中臉一紅,側過身子,就著明亮的燈光認真的往下看:“我大清肇建萬載基業,一改前朝數代君王荒廢之非,以勤政為首務,列祖列宗宵衣旰食,勤政愛民,可稱古之聖君莫過如此。”
“臣思我皇上親政之初,凡仰蒙召對者,莫不謂天稟聰明,清問周至,欽佩同深,氣象為之一振。皇上每日召見多至起,誠以中外利弊,非博採旁諮,無以得其詳細也。若每見不過一二人,每人泛問三數語,則人才之賢否,政事之得失,何由得悉乎?夫臣下之趨向,視朝廷為轉移,皇上辦事早,則諸臣莫敢不早;皇上辦事細,則諸臣莫敢不細不如是則相率偷安,苟且塞責,其流弊有不可勝言者。伏願我皇上仰法祖宗定製,辨色視朝,虛心聽言,實事求是;於披覽章奏之際,必求明其所以然,則事理無不貫通矣。而又勤求法制,屏無益之遊觀;軫念時艱,省無名之興作。”
看到前面還好,雖然語句很是凌厲,讓人心中不爽,不過自己確實犯了這樣的過錯,也很難有自辯之言,到最後提到的一句:‘省無名之興作’是針對他到也閒居去冶遊而談及的,這一點卻讓他覺得可以和卓秉恬、杜受田打一打筆端的官司了。
一念至此,皇帝拿起筆在奏摺留白的地方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