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前,周祖培是後進之身,自然也要擔負起‘挑簾子’的責任。門簾挑起,眾人魚貫而入,穆彰阿就著門外明亮的光線向裡面掃了一眼,果然,皇帝的臉色不是很好看的樣子,看起來西凌阿的話沒有說錯,今天的奏對要小心一些了。
在龍鬚草的拜墊上跪倒叩頭:“臣等叩見皇上!”
“祈雋藻。”皇帝沒有讓一干重臣起身奏答是第一,第一聲問道的竟然不是穆彰阿這軍機首輔是第二。凡此種種,都在在證明了風暴將臨的緊張感,也更讓眾人驚異:“臣在。”
“你是分管禮部的軍機大臣,是不是?”
“回皇上話,先皇在日,撿拔老臣分管禮部。”
“禮部右侍郎曾國藩,其人平時品性如何?”
“……”祈雋藻呆住了,曾國藩近來紅得發紫,正是皇帝身前的寵信之臣,怎麼,這時候會問到他的品行如何的話呢?只是一愣的功夫,御座上的年輕人卻有點不耐煩了:“祈雋藻,你糊塗了?朕在問你話呢!”
“啊,是!臣失儀。”祈雋藻趕忙碰頭:“回皇上話,曾國藩乃是禮部右侍郎,為人一貫誠懇,辦事也甚是周到,於皇上交代的差事也從來不敢懈怠。”
“那麼,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說著話,皇帝示意內侍把曾國藩的折本和內中的夾片遞到了幾個人面前。穆彰阿一眼掃過,心中暗叫糟糕!曾滌生怎麼會這樣糊塗的?
不但是他,軍機處幾位大佬傳閱一遍,都是臉色大變。這等事體是身為君主最不能接受的,想來曾國藩這一次若是能夠落得個罷官免職,就已經算是祖上有德了!
本年初,新君登基不久,就提出將內奏事處每天子時轉呈摺子的時間向後延遲的改革的建議,卻給穆彰阿為首的軍機大臣等人婉言回絕了。雖然這一項政令沒有獲得正式的透過,皇帝卻在駐蹕圓明園的時候再一次悄然啟動,每一天的摺子送交到御前都是在下午未申之交,皇帝用過晚膳之後,就著天色尚明時進行批閱,然後再下發到內奏事處發還。當然一些比較重要的條陳則還是要在轉天早晨和軍機處商議過之後再行釋出。
而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很多摺子皇帝都是直接和地方督撫進行溝通交流,若是他不願意交付軍機處辦理的,後者便不知道——這是一種身為上位者將權力收歸自己掌握的手段,穆彰阿等人深明其意,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聽之任之——皇帝登基日久,威嚴愈甚,便是穆彰阿這樣的三朝老臣,每每面君的時候,也總有惴惴之感。
這一次曾國藩的奏摺和夾片就是這樣,皇帝發下來之前,眾人都是不知道的——否則的話,以穆彰阿的精明和與曾國藩的關係,這樣的失禮之舉,幾乎是不可能上達御前的!但是現在,說這些話已經全是無用之功,還是考慮怎麼想辦法挽回天心才是正辦。
想到這裡,穆彰阿也不顧失禮,趁著眾人正在傳閱的功夫,向上碰頭:“皇上請息怒,正如祈相所言,曾國藩入仕以來,辦事尚稱勤勉,為人也都是謹慎自飭,想來此次失禮之處,當是其一時糊塗所致……”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皇帝很是悠閒的翹起了二郎腿,輕輕地晃動著,語氣中滿是揶揄味道:“一時糊塗?像夕惕朝乾之事,才可稱之為一時糊塗吧?穆相認為曾滌生此事,可以和年亮工之事相提並論嗎?”
竟然把曾國藩和年羹堯相比,穆彰阿真有點驚懼莫名了,也不敢再為對方求情說話,只是免冠碰頭,亟亟有聲。
“曾國藩小有功勞,便如此得意忘形,失卻人臣儀體一至於廝,便不會想一想,朕能夠封賞於他,便不能褫奪了嗎?”皇帝的手在書案上有節奏的敲擊了幾下,很是意味深長的一笑,緩緩站了起來:“此事事幹重大,等朕考慮考慮,再行定奪吧。”
“喳!”
第55節 宦海生波(2)
接到穆彰阿的來信,曾國藩魂飛天外!當日在家中書寫謝恩折時,只是為了後面的奏本不能與謝恩折同列,便只顧著將長篇大論的奏本重新謄錄,而謝恩折,就隨手用夾片的形式同寄而出,怎麼……哎呦,也難怪皇帝會生氣,這樣的疏漏自己怎麼會犯下的?這簡直是要命!
不但他有點慌了手腳,和他一起上京的胡林翼也為之亂了方寸,把信紙放到一邊,雙眼緊盯著曾國藩:“滌生,此事你待如何?”
“我,我如今方寸已亂,還望潤之兄教我!”
“我想,一份請罪折總要搶在旨意下達之前呈交御前,此時不敢奢望天心可回,只要能夠松過一口氣來,便萬事可為。”胡林翼偷眼看看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