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漕弟兄,另外一方面又是他的朋友兼親家,對這孤兒寡母的生活照料有加,李泉算是他的女婿,照顧起來便更加的精心。
曹家大小姐人生得極美,十四、五歲的年紀,生了一張鵝蛋臉,白裡透紅的肌膚,亭亭玉立的身姿,是遠近皆知的美人。曹夫人見李家只剩下孤兒寡母,女兒又是這般的千嬌百媚,嫁了過去,自然是要灶頭燈尾的忙碌,她心疼女兒,便有了推拒婚事之意。
曹德政為人忠厚,自然不願意做那等食言而肥的事情,卻架不住妻子成天嘮叨,心中很覺得為難。本來這件事不過是夫妻兩個床頭說話,曹太太也是發上幾句牢騷,聽丈夫一勸便過去了。不想漕運改為海運,曹德政年紀大了,不可能再像年輕人那般學得海上操舟的手藝,少了主要的進項,生活一下子拮据起來。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朝廷為了安撫剩餘下來的漕丁,各省漕幫都有一些辦法,諸如屯田,種地,江南一地還可以做一些往來販賣絲綢、布匹的生意,生活總還是過得去。
壞就壞在同鄉有個浪蕩子弟,論起來算是曹夫人的內侄,名叫郭小七,讀書學劍兩不成,成天遊蕩,乞食大府,靠矇騙幾兩銀子花花過日子。偶爾過府,聽姑媽說起家境越來越艱難,將來女兒嫁到李家,難免吃苦,自己是做孃的,怕還要從中幫襯一二,怕就更加難過了。郭小七鬼點子多,聽完姑母的說話,腦筋一轉,想到了一個辦法:“其實,姑母也不必著急,現在就有一條路,怕是很吃力,不過若是能夠走得通,可以保您、姑丈、表妹一生衣食無憂。”
“哦?是什麼路子?”
郭小七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不自然的一笑:“此事侄兒也不過是胡亂想想,待到有了眉目的時候,再和姑母詳談。”
曹太太有心追問幾句,看他神情異樣,也不好開口。沉默了片刻,郭小七告辭出來,想了想,決定去找一個人。
常熟有一家富戶,叫翁心智,是翁心存未出五福的堂弟,說是堂弟,卻是多年來從不走動的關係。這是因為一來翁老爺不醉心聖人之學,就好阿堵物,多年來靠放印子錢發了大財,莊園修得宏偉高大,遠近人提起來,卻都有鄙夷之意。
二來,翁老爺專好漁色,正室早逝,無人可以勸解,他也不立正妻,只是討了五房小妾,夜夜笙歌不斷。饒是如此,仍然饕餮不足,家中的佃戶若有那年輕貌美的,總要娶過府來,供他享樂。
曹家大小家是遠近馳名的美人,翁老爺也很知道,只是一來曹家小姐已經適人;二來,曹李兩家皆是漕幫所屬,漕幫財雄勢大,他輕易不敢招惹。方才平安到今。
郭小七和翁老爺差得天地之別,便是有這樣的話也很難見到翁老爺本人,不過這不是問題,只要肯於投其所好,自然有的是機會:翁老爺府上有個中專管給幫閒的傢伙,人稱小韓,排行在次,老爺若是要有什麼聲色之奉,全仗著韓二從中出力。
小韓閒暇最愛到明湖池泡澡,一年三百六十天無一間斷。郭小七花了幾文錢從茶樓的夥計處打聽清楚,提前到了明湖池中等候,又特別囑咐澡堂的夥計:“翁老爺家的韓二爺來了,記得喚我一聲。”
胡亂的洗了個澡,有夥計回他:“郭七爺,韓二爺來了。”
郭小七心中有事,不敢怠慢,擦擦身子,在韓二爺身邊的一張鋪上坐了下來:“啊,韓二爺,什麼時候來的?”
郭小七和他不是很熟,這樣稱呼不過是套交情而已。不過韓二爺可不願意領他的情,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哦,剛剛來,郭老爺有什麼吩咐?”
“不敢,我在家行七。”
對方這樣說話,韓二就不能不識抬舉了:“哦,郭七爺。”
郭小七嘿嘿一笑,探過了身子:“二爺,我們兩個以前見過幾次,不過很少親近。”他放低了聲音說:“不過,我對您和翁老爺從來都是仰慕已久,總想找機會為您二位效點勞,心裡才舒服。”
韓二爺是場面上的人,自然懂得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臉上堆起了笑容,虛虛一拱手:“不敢,七爺這般瞧得起我,真正是感激不盡。”
話一入榫,接下來就容易說了:“不瞞你說,二爺,我今天是特為在這裡等二爺的。”
“哦?”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二爺,在這常熟縣城之中,也只有我個人知道。”說著話,他望向韓二,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韓二不知道怎麼回事,又心中惱怒他賣關子,故意不理他的下文,只是閉上了眼睛,用手拍了拍大腿,示意澡堂的夥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