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蘇學政張芾‘降三極留任’。
照一般的處分,‘降級’是可以用‘加級’的紀錄來抵銷的,所以吏部特別陳明:‘事關禮教,不準其抵銷。’
這表面上看起來是個鞭策的處分,實際上卻是另有玄機:如果張芾是曉事的,就應該順勢請求去職——按照慣例,致仕還鄉的大臣照例是要開復任內所有的處分的;如果他還是戀棧不去的話,以學政之尊,一降而為‘三品頂戴’,紅頂子都保不住了——可算是相當辣手的處置
不過吏部議處的決議到了御前,卻給皇帝壓了下來:“若說張芾在任上有失察,這尚算說的通,若是隻因為這樣的過失而輕易做降級處置,朕以為,還是過苛了一點。如果照這樣的路子行事,難道江蘇省內出了殺人的案子,是不是也是他這個做學政的,沒有做到教化百姓的職責呢?是不是也要追究他的責任呢?”
皇帝這樣說話,旁的人還能說什麼?誰都看得出來,倭仁上這樣的一份奏摺,不過是因當年之事,為老師張目而已。皇帝將彈章下發到部,卻又將處置決議駁回,無疑算是賣了個面子給倭仁,同時又有心保全張芾之舉,算是兩邊都兼顧到的做法。雖然難免有和事老之嫌,堂下的幾個人設身處地的想想,卻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賈禎想到這裡,向上碰頭:“皇上所言大是。此事上是臣等顧慮不及,慚愧無地。”
“朕想啊,張芾的過錯,也是有的。罰他半年的俸祿,權且收小懲大誡之益吧。廷寄,告訴張芾,治下文教之事,他首當其責,萬不可再出現這類事體,否則的話,便是朕有心保全,也要顧及到天下人的口碑。”
“喳。奴才幾下了,下去之後,會將皇上這番旨意也寫進廷寄文字之中。”
“今兒個還有件大事要做——”
皇帝口中的大事就是大阿哥載澧接種牛痘之事。
英國人這一次派遣到中國的人員很多,其中就有從英國倫敦醫學院派出的道爾森?亨利先生,他是倫敦醫學院的名譽教授,終生名譽院長,同時,他還是發明牛痘接種技術的愛德華。琴納先生的學生。
為了表示對於這一次赴中國,為更多的中國人免除天花時疫痛苦的熱情,英國政府特別把亨利的名字也列入了隨行人員名單,而作為當事人的亨利教授,也很願意到這個遙遠的東方古國去瀏覽一番,於是,也隨團乘坐海船,一路漂洋過海,到了中國。
在英國人想來,中國皇帝雖然有接種牛痘之意,卻也不過是從普通百姓中挑選一名以為先例,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讓‘王子殿下’來作為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亨利教授等人在來的路上也曾經聽同船的人大約的介紹過一點中國的風俗習慣,知道中國的皇帝和英國的國王陛下雖然名義上都是‘陛下’,但是卻絕對不是同樣的一回事
他有著世界上任何一個國王不能想象的權利和威勢,同樣的,他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成為老皇帝逝世之後,另外一個擁有者絕對權威的男人。
用這樣的人作為接種牛痘的第一人,亨利也不得不更加打起了精神,在恭王府的幾次演練,把裝置、器材、助手如數準備停當,原本在國內早已經無數次進行過的操作,亨利又重新書寫了操作筆記,接種流程,又找來翻譯,翻譯成中文,交由總署衙門審閱,一切都鄭重其事到了極致。
到了正日子這一天的清早,內務府、順天府、步軍統領衙門,紛紛派出官兵差役,在宣武門內清掃蹕道,驅遣閒人,展開警備,靜待皇帝駕到。到了九點鐘左右,皇帝和軍機處見面完畢,退朝重新更衣梳妝,準備妥當,吩咐起駕。
領侍衛內大臣、御前大臣、鑾儀衛和內務府的官員,一大清早就在伺候了。即使事先有旨,儀從特簡,依舊擺了一條長街,一共兩乘明黃大轎,皇帝坐第一乘,瑾妃阿魯特氏帶著大阿哥載澧坐第二乘。由西華門出宮,沿長安街迤邐而西,直到正在內城西南角上的太平湖。
前引大臣和侍衛,一撥一撥來到王府前下馬,等大轎剛入街口,諸王貝勒已經在站班伺候,都是皇帝的胞叔和嫡親兄弟,由老五惇王領頭,然後是恭王、尚未被封的老七載譞,老九載洽。兩乘大轎,將次到門,大家一起在紅氈條上跪下,皇帝的大轎一過,惇王幾弟兄隨即起身,扶著轎槓,一直進門。兩乘大轎都到二廳停下,這裡才是諸王福晉接駕的地方。
廳上已經備下了御座,皇帝居中,瑾妃帶著孩子在西花廳中等候——先前已經有過安排,正式的接種開始之前,皇帝先要見一見來自英國的亨利教授一行——然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