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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這裡,已經談不上任何父女情分。
林若青慢慢綻開一個笑容來:“謝過父親太太,那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微微屈膝,不過不等人回答便轉瞬挺直起來。林若青的腳步朝著門口轉去,手已經放到了門栓上。
隔著記憶,她的背影和她母親的重合在了一起。
“你不愧是你母親的孩子,同她簡直一模一樣。”林遠剋制著自己,可也抵不住咬牙的情緒,說出來的話一字一頓。
在林遠的記憶裡,亡妻不嬌柔,不順從,她反抗,反抗很多。她那樣的不順從,使得兩人原本琴瑟和諧的關係變得那樣千瘡百孔經不起消耗。
在一次次爭吵裡面,林若青的母親就像林若青現在這樣,不讓步不退步,將他逼的步步緊退,讓林遠覺得無法忍受。
說情說愛,女人要忍,女人要容,女人要讓,這是這個時代男男女女刻在骨子裡的真言。
林若青的母親想要改變這一點,於是賠了自己的生命。林若青沒有這樣空而遠大的志願,情愛飄渺如雲,碰都不碰才最好。
林若青原本沒有什麼波動的神色在聽見林遠的這句話以後,終於有了稍稍的鬆動。她停下,回頭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眸子裡是冷冷的情緒,然後緩緩道:“父親莫要為女兒憂心,我絕不會活成我母親那樣。”
第5章
八月裡頭,天氣終於漸漸溫和下來。
“這天好歹是冷了些,只怎麼也不見下雨?”
“咱們這兒還是好的了,我聽說北邊那才是真的幹,連糧食都種不活了……”
林若青從裡屋走到房門口,外面婆子的說話聲已經漸漸遠去了。
劉嬤嬤從外頭走進來,見林若青立刻笑了:“小姐站在這兒做什麼?”
林若青抬頭看屋簷上乾燥了的青苔:“屋裡坐著悶了些,嬤嬤,今年天氣這樣不好,糧食會不會遭了災?”
劉嬤嬤進了屋裡:“遭災是必定的,咱們這裡還好,一兩個月不下雨,井水河水也少不了多少,然而北邊聽說已經有三四個月不見雨水了,他們那邊本就少水,這麼一鬧足夠折騰。
上回這樣還是三十多年前,那一回啊,說是餓死了幾萬人,可實在嚇人得很。”
林若青頷首,聽見這樣的話,心情總歸有些受影響。
劉嬤嬤轉頭,拉住她的手將她往屋裡頭牽:“小姐也別為這掛心了,那時候的年景同現在不一樣,那時候縱是你外祖父家裡都過得不算寬裕,是個有錢都買不到糧食的時候,現在不同,現在的年景好,碰上這樣的事情開倉放糧便是,頂多窮困一些人家,不至於死多少人。”
林若青的外祖父本是朝中官員,不過在新帝登基之前便被降了罪,滿門男丁皆斬,女人倒稍稍落了個仁慈,沒被送去教坊,而是全進了尼姑庵。這事兒也是林若青生母去世後的第二年。
說起她的外祖父,劉嬤嬤又是一陣嘆息:“若是你外祖父還在,也不至於讓小姐受這樣的委屈。”
劉嬤嬤總還是不滿意陳家的婚事。
林若青沒和她一起傷春悲秋,又探頭往外看了一眼,扶柳見了問:“小姐是等翠竹嗎?”
林若青點頭:“出去好一會兒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扶柳笑說:“興許是事情多,耽擱了,我出去看看。”她說完掀開布簾走了出去。
陪嫁的鋪子已經說好,賬面上的東西和手底下的人也都已經交到了林若青手上。東街的十五間鋪子,裡頭有幾個盈利的大頭,一處是文房四寶,一處則是綢緞成衣,其他幾個鋪子零零總總經營著的東西都只能說是盈虧皆有,並沒什麼能看的地方。
而唯一兩處盈利大頭的鋪子,交到林若青手上之時便已經空了,基本等於交給她一個店面罷了,連掌櫃夥計都沒給她留下。
這種小細節,林若青懶得費口舌,且她本來就不打算繼續原本林家經營著的東西,至於掌櫃夥計,走了更好,她還省得打發原本林吳氏安排著的人。
好不容易等了翠竹回來,她將更清楚的事情告訴了林若青。
“那兩間鋪子已經空了,早兩天就換了個位置,老客都是知道的,如今店裡頭除了挪不走的櫃檯,旁的什麼也沒剩下,這兩間鋪子後頭還帶著個小院子,以前掌櫃夥計都有住在那兒的。
另外還有劉叔說,小姐上次畫好的圖樣,窯廠裡說能做,只是數量不多價格就要貴些,中間還有料子不同,又有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