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貴將手中黃絹寫就的聖旨遞到了李括的手中,這才喜笑顏開的扶起了李括:“哎呦,李將軍啊,您可是好福氣啊,真是羨煞了雜家了。”
他幫著輕彈了彈李括衣襟上的浮灰道:“雜家在御前行走這好些年,可從沒有見過陛下如此看重一個後進晚輩的。雜家說句實誠話,咱大唐的那些後進晚生盡是些託父蔭補缺的膏粱子弟。這些人放在平時倒也沒什麼,不過是乘著祖上廕庇撈些錢財。可這若到了戰時,可就看出了差距了。那些富家公子一不能將兵護國,禦敵於國門之外。二不能出謀劃策,解危於無形之中。您說說,陛下他老人家能不置氣嗎?”
稍頓了頓,朱貴接道:“可您就不一樣了,您是實打實靠自己實力做到疏勒都督的,這份軍功無人可比。如今安賊反叛,朝廷正值用人之際,陛下不拘一格用人才,您可是有機會一步登天啊。”
他得了李括好處,自是事事幫著李括著想。他這話說的不假,如今全大唐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安祿山叛『亂』一事上。如今叛軍勢頭極盛,朝廷急需一個出『色』的將領站出來挽狂瀾於即倒。
而老一輩的將領中,諸如高仙芝、哥舒翰都傷病纏身,不能發揮出最大的實力。而年輕一輩的將領,多是些託關係撈軍功的膏粱子弟,指望他們獨當一面,簡直是痴人說夢。
像李括這樣完全靠自己雙手起家的青年優秀將領在全大唐,怕兩隻手都能數過來,也難怪皇帝陛下對他寄予厚望。
李括點了點頭道:“多些朱公公提點,不過李某一心為國,至於功名利祿看的倒是淡了。”
朱貴呵呵笑了兩聲:“李將軍又小孩子氣了不是,這功名是您該得了,為啥不爭?您率江淮府軍前往關隴勤王這便是報君恩啊。報了君恩,理應受到封賞,這封賞您若是不要豈不讓陛下難做?”
到底是常年在宮中行走的人物,朱貴看問題的眼光十分毒辣,只稍稍一分析,便點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再者說了,如今河北板『蕩』,陛下急需要一個頭麵人物頂出來給天下有志之士做一表率,您說這人除了您可還有旁人可選?”
李括衝朱貴拱了拱手道:“朱公公所言甚是,只是李某不知道陛下所說的勤王一事是為何止?某該點齊多少兵馬,又該從何處入關中?”
倒不是李括話多,畢竟皇帝陛下沒有在聖旨中說明這許多,萬一自己領會錯了聖意,辦錯了事情豈不是耽誤了大事?
“嗯,這個嘛李將軍不必擔心。陛下還讓雜家傳一口諭予你,說的便是此事。”
朱貴環視了一週,刻意的瞥了竇青等人一眼輕咳道:“還請李將軍屏退左右!”
揚州團練營,校場。
李括正愁眉緊鎖的思忖著下一步的打算。
如果說皇帝陛下寫就的聖旨是個官面文章的話,那朱貴傳達的口諭便能代表他老人家的真實意思了。官場中的人,總喜歡說一套做一套,在這點上竟然連皇帝陛下都不能免俗。
“陛下他老人家希望您能從都畿道入京畿,經唐州、鄧州、商州西入長安護駕。”(注1)
每每想起朱貴帶著笑意所說的這句話,李括便渾身打起了冷戰。如今東都被圍,從河東入關中自是絕無可能,可為什麼要棄山南東道不走,而繞遠從都畿道行之呢?
事實上,從淮南道進入山南東道,經商洛、商丘入藍田,一路便可直達西京,怎麼都要比從都畿道來的快捷。陛下他老人家不會不知道這個理,那麼唯一可以讓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便是他對自己不放心!
李括展開親兵送來的一張大唐疆域掛圖,用炭筆勾塗了起來。
從輿圖上來看,都畿道更靠近安祿山的大本營河北道,面對安祿山騎兵的壓力明顯比山南東道大上許多。最重要的是,東都洛陽位於都畿道,此刻正被幽州二十萬鐵騎圍困。值此時刻,皇帝陛下竟然特意命自己從東繞行,莫非是企圖自己助戰高仙芝、封常青?
只是自己訓練江淮團練府兵尚不及半年,雖然兵卒的面貌已有較大的改觀,卻仍然不可能達到邊軍的實力。統率著這樣一支軍隊,便是兩萬、三萬,怕是也無法與一支萬人的幽州騎兵相抗衡啊!
皇帝陛下喜讀兵書絕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莫非他想借刀殺人
李括剛剛生出這個想法,就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他不住自嘲道,這江山都是皇帝陛下的,若他老人家真想要自己這條命,下一道諭旨即可,又何苦用這等見不得人的手段?
但他刻意找來的理由並沒有起到很好的安慰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