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才發現這位鄧懷柔倒是比他的夫人看上去年輕了許多,並不像過了三十而立的模樣。當他坐到了衛宣氏的身旁的時候,那種對比尤為明顯,更像是一對姐弟,而不是夫妻。尤其是這鄧懷柔雖然眉眼長得不錯,卻是一臉的邪氣,更是與衛宣氏的那種謹小慎微的謙和毫無夫妻之相。
因著這位鄧懷柔並非王侯出身,此前也未在前梁為官,關於他的生平坊間傳聞雖多,卻是不知真假,只聽說他迎娶的這位衛宣氏乃是個寡婦,而衛宣氏之前的丈夫乃是這鄧懷柔親手殺掉的……
欣賞了表演後,眾人便紛紛下了高臺去一旁的營帳裡準備開宴。
驍王見那飛燕下臺時望著那方才“屠龍”的水池不動,似乎在若有所思。便輕拉著她的手問道:“怎麼?是方才被這土龍嚇到了?”
飛燕搖了搖頭,等到了行館分席落座時才低聲說道:“那池水裡有股子……藥味。”
驍王伸手捏了捏她的放在膝上的玉手,問道:“可是我給你喝的那種?”
飛燕微微扭著脖,儘量剋制自己不去狠狠瞪他。猶記得洞房花燭夜時,驍王無良,給她下藥,那時藥味被梅子酒酸甜遮掩住了,可是第二日晨起時,滿嘴都是藥性泛上來時酸澀的苦味,卻是很久才消散的。
可是方才經過那水池時,那股子泛著苦澀的熟悉異味竟是血腥味都壓制不住地往鼻子裡鑽,也不知是不是她太過的敏感了。
驍王心知這小燕兒心裡又鬧了,便笑著說道:“那是追夢草的味道,少用些許,能夠讓人的筋骨力道全無……”
飛燕聽聞驍王這般一解釋,頓時明白了。這個鄧懷柔果然是個會控制人心的好手,倒是個天生的戲子。原以為他乃是個亡命之徒,竟然以身涉險,現在才明白,那些“土龍”都是被灌了藥的,看似在水中搖頭擺尾,實際上卻已經是強弩之末,眼看著便是綿軟了的。
這鄧懷柔的確是有些身手,卻絕沒有到手撕土龍神乎其神的境地。
可是觀看的眾人哪裡會知道其中的蹊蹺,便是真以為這南麓公乃是霸王轉世,力拔山兮氣蓋世了!再加之他平時散佈恐怖掌控人心的狠厲,也難怪整個淮南都如同被罩上了銅牆鐵壁,大齊竟是連根針都插不進來。
心下恍然的同時,她又想到若是土龍中了迷藥之毒,那麼那杯血酒……
突然發覺驍王將身子往她身上重重一靠,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如今本王也中了這追夢草的餘毒,小燕兒可是要放機靈些,助你夫婿脫險啊,要知道這南麓公可是有蒐集寡婦的嗜好,最喜殺了親夫強佔他人之妻,我的燕兒這般貌美,方才可是讓這些個鄉野邊民看直了眼兒的,保不齊便是要害了本王,將燕兒擄了去……”
飛燕不動聲色,卻是努力撐起了纖弱的身子頂住身邊眼看要倒下的重物,咬著牙道:“殿下既然已經是心知不妥,為何還要飲下?”
驍王似乎是舌根發硬,猶自逞強地說:“本王若是不喝,豈不是被人嘲笑?比拼膽色豈可輸下陣來?”
尉遲飛燕老早便是覺得男子為了面子發起蠢來,活似千軍萬馬的咆哮而過,怎麼也是阻攔不得的。如今膽色倒是不輸了,就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倒是怎麼撐起那張碩大的皇子臉面?
那鄧懷柔倒是對驍王的這般情形早在意料之中,眼看著他半倚在自己的側妃身上,便是舉著酒杯走過來笑道:“鄧某久仰二殿下的威名,當再敬一杯。”
可是這時的驍王,早已經是舌根發軟,口不能言了。
飛燕便是低頭道:“二殿下向來是不勝酒力,方才飲了那杯龍血酒,想必是酒勁甚大,現在已經是酒酣了,妾身代殿下謝過南麓公的款待,就此別過,他日定當回請南麓公以表謝意。
鄧懷柔連看都沒有看向飛燕,畢竟一個妾室,倒是不必太多的客套,便徑直朗聲說道:“殿下既然是醉酒了,倒是不必急著回去,來人,送陛下到南麓公府上休息,總是要醒一醒酒才能走的。”
飛燕怎麼會不知,若是驍王被留下會是怎樣的下場,這個鄧懷柔保不齊要施了甚麼毒計,便是腦袋伸進了土龍的嘴裡,咔嚓一聲便是魂斷異鄉。
想到這裡,她故作遲疑,期期艾艾地說道:“若是留下醒酒,也是好的,可是妾室聽殿下好像是跟薛峰將軍說過,到了午時殿下會離開金水之畔,便讓他開了金門水閘,疏通金水水路……要不要派人給薛將軍送個信,免得耽誤了正事……”
鄧懷柔聞言眯縫起了狹長的眼兒,一臉驟起的邪氣,也終於正眼看向了這個他一直忽略的侍妾——尉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