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位夫人,未免我等計策露餡,恐怕需要受一受罪了。”
蘇令蠻口中說的客氣,手下動作卻快,不一會,隨著她的指示,鄂國公府、宰輔府,與謝府等身邊侍婢聯合起來,將這幾家官眷悉數綁嚴實,連口中都塞了破布,不許人出聲。
她這才解釋道:“方才本妃在暗處觀察,發覺這幾家老神在在,甚至有婦人心情愉悅,便大膽猜測,必是與羽林衛一道的反叛之人,未免保險起見,還是先綁了再說。”
蘇令蠻這話輕巧,實際卻委實是好好觀察,破費了一番功夫的。
不過到底沒人會在意與提防一個小太監,是以這觀察倒是進行得很輕易,這般走一遭下來,有些異樣或太過沉穩之人,都被她當做一黨全綁了。
容妃嘴裡也塞了抹布,面上恍惚,半晌又瞎樂呵不知什麼,神情一變再變,蘇玉瑤在旁偷偷覷了幾眼,忍不住拉了拉謝七娘的袖子:
“七娘,阿瑤覺得……這容妃好似這裡,有問題。”
謝靈清沒說話,只聽著蘇令蠻在前面佈置,眸中隱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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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便沒有不流血的政變。
中山王不臣之心,顯然是昭告朝堂了,他雖做足了兄友弟恭的姿態,可明眼人看得清楚,羽林衛與龍鱗衛打成一團,刀槍劍戟丟了一地,地上流淌的血,幾乎要積成河。
聖人倉皇四顧,只覺自己如喪家之犬,身邊不知誰可信。
保皇黨要衝上來,宰輔派出乎尋常的靜默,聖人朝楊文栩求救:“皇叔,莫非您當真要看著侄兒死在這逆賊手上?”
話既然說到這份上,楊文栩只得勉為其難地動了動。
勳貴一脈也象徵性地站了出來,中山王卻成竹在胸,眯眼笑道:“堂叔父,您當真要與侄兒作對?要知道,您那好夫人可還在內殿待著呢。”
“哦對了,”中山王舉目四顧,他有一雙文秀的眉毛,說話客氣而坦然:“諸位大人的妻女可都被羽林衛好生守著,大人們儘可放心,羽林衛門素來威武,自不會讓旁人動不她們一根毫毛。”
話說得好聽,可誰都聽出了其中威脅之意。
妻女在人家手上,不免投鼠忌器,眾人不約而同地慢下了手中動作,連保皇派都弱了氣勢:一邊忠君,一邊妻女……可該如何抉擇?
宰輔一脈本就打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思,不吝於推波助瀾之舉,一聽這話,哪裡肯真的讓自家妻女涉險?原來還裝腔作勢地做些敷衍動作,以對抗羽林衛,此時弱得近乎無。
聖人看得氣苦,有一口血噴了出來,登時便捂著胸口暈了過去。
“聖人昏了!”
李公公急怒道:“中山王莫不是當真要弒弟繼位?”
這樣,就不大好看了。
中山王嘆口大氣,揮手讓人將聖人扶下去看太醫,揹負雙手幾乎是志得意滿地看著殿中打鬥。
保皇派沒了主心骨,本就綿軟的抵抗在聖人倒後更是亂了套,龍鱗衛也如一盤散沙似的被衝散,被羽林衛三下五除二地綁了。
“慢著!”
就在羽林衛欲將殘餘龍鱗衛一刀一個解決了,楊宰輔出言阻止:“中山王,還是莫要太過。”
中山王眼見勝利在望,對楊宰輔出言並不惱怒,瞥他一眼,杏仁眼眯起,笑得格外文雅:
“便聽叔父的。”
是叔父,只是是隔房的叔父。
楊宰輔唇角微掀,預設了中山王的招撫。
中山王早就打探清楚,敬王父子多年失和,楊宰輔大權在握,並無意廢帝立新,是以他用重金砸開了宰輔夫人的門板,以枕頭風吹得宰輔大人靠向自己——再不濟,在他舉事時,保持中立便可。
如今看來,這枕頭風果真極有用。
中山王籌謀多日,一朝翻身,終於揚眉吐氣,便看著滿地狼藉、屍首亂飛,也毫不介懷,順心順意地踩著血肉鑄成的道路往外走。
諾大瑰麗的明華宮,早已成了人間修羅之地,幾無下腳之地。
聖人這一昏,他自覺不大放心,生怕是縱虎歸山,便乾脆跟著李公公與太醫院幾個一道去了乾元宮,只交代羽林衛莫要放人,言語客氣地請眾臣呆到中山王來為止。
楊照這一昏,便是半日。
朝臣們與女眷們也都被拘了半日,在晨光熹微將明未明之時,聖人終於醒了。
他睜開眼,舉目四顧,發覺自己還躺在熟悉的寢宮內,不由嘆了口氣,原來是一場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