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地獄,怕是再無相見之日。
閻溫想到這裡,抓著布巾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翻起的指甲因為用力,再一次湧出了血。
十九伸手等了許久,不見閻溫將布巾遞給他,悄悄的側頭探入屏風看了一眼,就見閻溫抓著布巾閉著眼睛,整個人都在小幅度的顫抖,抓著布巾的左手,血順著手指沒入布巾,已經紅了好大一塊。
“大人,”十九趕緊走到閻溫的身邊,伸手去扳他的手,避開他受傷的手指,拽出他手中的布巾,“大人快給我,你手指又流血了。”
閻溫猛的睜開眼,濃重的憎恨和哀傷在他的眼中交織成血絲,他看著十九,眼睛卻沒有聚焦,像是透過十九在看著其他人,這眼神讓十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後頸的汗毛根根豎立。
她有一種錯覺,覺得下一刻閻溫就會伸出手掐死她。
不過閻溫並沒有動手,好半晌,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十九的身上,語調帶著一種無奈的惱怒,埋怨道,“你怎麼又進來了。”
十九一口長氣籲出,連忙上前抓住閻溫的手,用布巾在他手指的周圍擦拭血跡。
“大人,莫要再用力了,指甲如果全都脫落,你的手指以後該使不上力了。”
閻溫輕嘆了一口,不知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伸出另一隻手落在十九的頭上,摩挲了一下她的腦袋。
“去找喜全,讓他拿些傷藥過來。”
“那大人莫要再用力了……”十九被閻溫按著腦袋,仰頭很費勁兒,只好將眼睛竭力向上翻,閻溫點了點頭,推著她的腦袋,“你快去。”
十九這才拿著布巾轉過屏風,清洗好了之後又遞迴給閻溫。
催促他,“大人再擦一擦,趕快將衣服穿上吧,一會兒該著涼了。”
十九說完之後轉身去找喜全要傷藥,閻溫很快擦好,重新穿好了衣袍,走到了床邊坐下。
十九很快拿著傷藥回來了。
“大人,喜全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十九站在屏風的旁邊,看著半靠在床上的閻溫。
見閻溫沒有反應,十九又說,“我扶大人去軟榻上藥,順便大人也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吧。”
閻溫給那老禿驢一共上了七套刑,血腥味聞了一上午,那還有胃口吃東西。
他皺著眉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覺得十九實在太吵了,煩人死了,他現在就想把那小牌子收回來。
十九跟閻溫軟磨硬泡這麼多天,有些吃透閻溫的性格,閻溫雖然脾氣特別不好,但閻溫並不是不知道好賴,只要是真心為他好的舉動,即便他煩的很,也都會忍著不發作。
因此十九沒得到閻溫的回答,也敢自顧自的走到床邊,將閻溫的腿從床上挪下來,蹲在地上給他穿靴。
閻溫本來靠在床邊上,被十九這麼一挪動,能坐起來。
他垂眼瞪著小傀儡的腦袋,伸手掐了掐眉心,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他感覺自從小傀儡鍥而不捨的朝他這裡跑,他嘆氣就越來越頻繁。
“王文的那件事情已經查清了,”閻溫突然說,“你說的那些情況都屬實。”
實際上不僅十九說的情況屬實,閻溫查到的,比十九說的還更過分些。
一個小小的戶部副使,家中後院比帝王后宮還要枝繁葉茂。
戶部尚書與閻溫相識多年,當年還是閻溫一手助他坐上這個位置,這麼多年在朝中,閻溫也確實得他助力不少。
但他為什麼會舉薦這個王文為副使,閻溫到現在還沒有查清楚。
反倒是這個副使王文,閻溫查到,他後院中的大部分女人來路不明。
且那些女眷,即便是被賣到青樓當中,被閻溫的手下找到,也不肯說出自己來路。
想是有什麼把柄捏在王文的手中,問的急了就一個勁的跪地求饒,不肯吐半個字。
閻溫沒有動王文,只是派人盯著他,人口販賣與戶部本就密切相關,閻溫假裝不知的縱容,希望能從他身上揪出一些有用的線索。
當然這條線是由小傀儡牽出,閻溫一想到小傀儡也就識得那幾個字,不知是感嘆小傀儡運氣好還是王文名字取的太簡單了。
“你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麼,想好了同我說。”閻溫被十九扶著站起,兩人朝著外間的軟榻走去。
十九心說是你啊,你是你就是你。
不過她心裡自己喊得過癮,嘴上卻說,“大人,打個商量,願望能不能存著,我還沒有想好。”現在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