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清幽的淡芒,照亮了滿室黑暗。這夜明珠光澤柔和似月光,不比燭光刺眼,用它照明,更易重新入睡。
抱琴將夜明珠擱在床頭,手裡拿著一方帕子,小心地擦拭杜月芷的額頭,上面亮晶晶密密的全是汗。
看著熟悉的家,熟悉的人,杜月芷搖了搖頭,唇色蒼白:“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
抱琴嘆了一口氣,自從上次進了宮,姑娘日日做噩夢,也不知夢到了什麼,平時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屢次嚇出汗來。不過只要叫醒就沒事了,抱琴看著杜月芷小小地擁著被子,也不再勸:“那我幫姑娘掖掖被角,夜還長,姑娘且先睡著,等明日再理論。”
“好。”
抱琴走了,夜明珠發著幽幽淡芒,杜月芷翻了個身,想著方才那個夢,不禁咬住了被角。夢裡,她好似殺了懷帝……可是為什麼呢?她與懷帝素無恩怨,僅僅只是初見。不過那一次初見,也嚇去了她半條命。
那日真是好巧不巧,懷帝的玉佩偏偏掉在她面前,她不能不動,拾了玉佩要還給懷帝。然而懷帝看到她的臉,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把將她拉了起來,面容冰冷如鐵,寒徹入骨,從齒間擠出兩個字:“符鶯。”
這兩個彷彿沾了詛咒的字,令大殿的年長之人一顫。
昔日洛河公主的名諱,在杜家是個禁忌。就算是杜月芷兄妹,也從不輕易提起。如今從當今的九龍天子口中說出,如果這名字的主人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或許無法感受到那種震撼——陰影猶如烏雲一樣,瞬息降落,籠罩大殿。
她的手腕被抓得極痛,然而懷帝的氣勢頗為厲害,她竟無法抵抗,忍不住蹙起長眉:“聖上,你認錯人了,我不是。”
“你不是?”威嚴的疑問,緊接著一股大力襲來,懷帝黃袍一揮,杜月芷天旋地轉,摔倒在地,金磚地面冷津津地碰著她的臉。
眩暈之際,只聽滿殿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父皇!杜三小姐乃是杜將之女,初次覲見,不論其間有什麼誤會,請父皇三思!”
“閉嘴!”懷帝眼中的瘋狂之色不減,額角突突跳起,面色猙獰,青筋盡露,竟再次抓起她,朝殿外走去。杜月芷踉踉蹌蹌,無法掙脫,疑慮,吃驚,擔憂,恐懼充斥她的腦袋,小臉血色褪盡,蒼白至極。
杜月芷在顫抖。
她感覺到了懷帝綿綿的恨意,針尖扎心般的恨意。
懷帝分明是想要殺了她,帶著她去的地方,是死亡的深淵。
為什麼?
老太君也在求情,毫無作用,常氏母女不發一言,杜將鐵青著臉,嘴唇張了又緩緩閉上。直到杜懷胤和九殿下跪在懷帝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才堪堪停下。杜月芷已經記不起來他們說了什麼,她太害怕了,以至於癱軟在地,被人扶著出了宮,上了馬車,回到家,睡在床上。她不停做噩夢,夢中總是迴盪著“符鶯”兩個字,以及懷帝那張殺人的臉。
今次的夢更加可怕,以往只是夢到懷帝殺她,這一次卻夢到她殺懷帝。
母親,這是你給女兒的啟示麼?當年你究竟是怎麼死的……
她緩緩閉上眼,想象一雙溫暖的手撫摸自己,愛護自己,可她也知道自己在妄想,因為她再也得不到了。
前世,今生,所有的苦痛皆是母親死去之後才發生的。倘若母親死得不冤,為何她的名諱會成為禁忌,為何所有人避而不談,為何懷帝又是那幅樣子……
她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夜明珠光芒淺淡,她眼睛脹澀,慢慢要睡過去,忽而感覺床帳又被掀起,她背對著外面,以為是抱琴來了,便道:“抱琴,你去睡吧,我醒過一次,不會再做噩夢了。”
一隻溫熱的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
她有了感應,一下子回過身來,看到了那張讓她無法忘懷的臉,掛著淡淡的笑意。
“芷兒。”他喚。
此時她不想他是怎麼繞過重重守衛,在深夜不驚擾任何一個人,出現在她的帳前。只覺得心中一暖,肩膀一鬆,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你。”簡短一句話。
她哽咽一下。
“做噩夢了?”夏侯乾微微一笑,將帳子放下,坐在床前。杜月芷要坐起來,卻被他按著膀子:“躺好,小心著涼。”
杜月芷便睡著,睜大眼睛,看著他的側臉。他和懷帝長得不一樣,他的鼻子挺直,眉眼深邃,透著英氣,薄唇卻不薄情,冠發時有一道尖,有時候他也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