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是混不進去的。
鄭嫻兒正在犯愁,一抬頭卻看見黎縣令在幾個衙役的簇擁下從裡面走了出來。
待要避讓,已經來不及了。
黎縣令看見她們妯娌兩個,立刻擰著眉頭走了過來:“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鄭嫻兒定了定神,露出笑容:“不知大人在此公幹,多有冒昧,還請大人恕罪。”
黎縣令皮笑肉不笑地道:“下官有公務在身,不便閒談,樓三奶奶請回吧!”
鄭嫻兒往路中間站了站,昂首挺胸:“不敢打擾大人的正事,只是我家大哥和五兄弟昨夜未曾回府,家中公婆掛念得很,特遣了大嫂和我來問一聲,還請大人通融,讓我們見他二人一面。”
黎縣令揹著手,鼻孔朝天地“哼”了一聲:“不用急,等官司完了,自然有你們見面的時候!”
鄭嫻兒聞言忍不住皺眉,胡氏已在旁怒道:“便是死囚也沒有不許探監的道理吧?現在案子還沒審呢,憑什麼把我們男人關起來不給見面!”
“你們男人?”黎縣令眼角一眯,意味深長地向鄭嫻兒挑了一眼。
胡氏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立刻無措地攥住了鄭嫻兒的手。
鄭嫻兒淺淺一笑,嘆道:“我大嫂性情耿直,冒犯之處還請大人海涵。大人也知道,我們家二哥是不成器的,老爺太太一生所望都在大哥和五兄弟身上。這一回他們兄弟兩個出了事,家裡急得什麼似的。還請大人體諒一下做父母的苦心,也體諒體諒我們府裡這些不成器的老弱婦孺——他兄弟兩個不回去,樓家就連一個能挑動大梁的男人都沒有了。”
她費了好半天的口舌,終於把“我們男人”曲解成了“我們家的男人”。至於黎縣令還會不會多想,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黎縣令眯著眼睛盯了她許久,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鄭嫻兒心裡估摸著,他這是在等孝敬呢。
若是在平時,鄭嫻兒樂得花錢消災;但如今這個特殊時候,任何有可能會授人以柄的事情,她都不會做。
所以,鄭嫻兒只是反握住胡氏的手,安靜地等著黎縣令的答覆。
良久之後,黎縣令發出一聲冷笑:“本縣倒是願意體諒樓先生樓夫人做父母的苦心,只不知樓家會不會體諒本縣身為人父的苦心?我兒延卿被你們家五公子打得現在還起不來床,我又該求誰去?我的兒媳婦懷著六七個月的身孕,受了這番打擊也已臥病在床,誰又能體諒她為人婦為人母的辛苦?”
鄭嫻兒這時才想起還有這麼一檔子事,一時竟是無言以對。
她不可能把黎賡捱打的前因後果說給黎縣令聽,所以此時黎縣令心中的怒氣再大,她和樓闕都只能受著。
這事兒可就麻煩了。
眼下犯在黎縣令手裡,他怎麼可能不公報私仇!
“怎麼辦?”胡氏急得掌心冒汗。
鄭嫻兒心裡只有更急,眼下卻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下跪磕頭賠禮道歉是不會有用的;送錢送東西也許會有用,但更有可能被盛怒的黎縣令借題發揮,再給樓闕他們加一條行賄的罪名。
難道就此無功而返?
可是既已知道了黎縣令在記仇,她又如何能放心地回去!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樓闕還不知道已經吃過他多少虧了呢!
想到這些,鄭嫻兒的心裡越發堵得難受,也不知是該恨黎賡還是該恨自己。
黎縣令欣賞著鄭嫻兒面如死灰的樣子,心中覺得有些快意,但很快就不耐煩了。
今天的鄭嫻兒,顯然遠不如前兩次去找他送禮的鄭嫻兒聰明可愛。
真是晦氣!
黎縣令在心裡罵了一聲,抬腿便走。
他身後的衙役立刻心領神會,很不客氣地開始攆人。
正在這時,鄭嫻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裡是在做什麼?”
是黎賡!
鄭嫻兒立刻轉過身,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喜色。
黎賡轉過牆角來看見她,愣了一下,臉上莫名地紅了。
鄭嫻兒這才想起自己是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的。
她斂了笑容,急急地走了過去:“黎大公子。”
黎賡避開她的目光,看向黎縣令:“父親,為什麼突然查封書院?褚先生他們……”
黎縣令皺了皺眉,臉色不善:“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好好在府中養傷,跑到這裡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