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空氣陡然凝固了下去。
泛黃紙張空白處幾乎都注滿了認真細密的小字,撲面而來的,是熟悉的筆跡,熟悉的墨香,熟悉的文風。
手指倏地收緊,幾欲將發脆的書頁捏碎,良久,才抬起眼,看向成斐:“朕認得你的字。”
“‘可憐半壁,竟落淵潭,義旗英士,見困虺蜴,止敗於一作亂賊子耳’,此等言語,是出自成卿之筆?”
他一字一句念出來,使了極重的力氣,目光緊緊落在他身上,似要將他骨肉盯透。
成斐眼底墨色漸深,遙遙與其對視,坦然道:“臣先前從未見過這本集稿,何來著墨之機?”
戚覃冷笑:“對著白紙黑字,侍郎還能鎮定自若,當真有指鹿為馬的好本事,”他拱手,“聖上,何需與他多言,宣鑑墨師來,同他先前奏章親筆相較,自然會有結果。”
江涵未應,仍望著成斐,收緊了拳:“成卿既說不是,可能自證?”
成斐默然,半晌,閉眼道:“現下…不能。”他說這話時,語氣裡不經意間帶了些疲倦似的力不從心。
“現下不能,何時可以?”
殿中完全沉寂了下去。
驀地唰啦一聲,江涵揚手,那本集稿便被他遠遠擲在了長階下。
舊籍訂線已散,跌在地上,直接摔得斷裂,泛黃的書頁傾落一片,墨字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良久,江涵才緩緩吐出一口氣,道:“如此,按律停職關押,待此事調查清楚…或者,朕給你半月時間,若能自證清白最好,若不能,且再做處置罷。”他微一揚手,“來人,帶下去。”
宮衛應聲而入,蘇城面色一震,急聲道:“皇上…”
“休要再聒噪!”江涵倏地拔高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成斐離開宴席的前一刻,突然拽了下蘇城的袖角,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幫我瞞住她。”
蘇城微怔,轉臉去瞧他,卻只看見了他被宮衛帶離大殿的背影。
絕大多數人都還未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才不過一刻的功夫,最大的功臣怎麼就成了包藏反心的罪人?
愣怔間,上首江涵從案後起身,沉沉拋下一句:“眾卿家自便罷。”拂袖而去。
。 。 。
將過晌午,蘇閬沒能在庫房裡尋著合適的帶鉤,準備去外頭銀樓挑一個,不想才和蕎蕎一同走出府門,便聽見了已然行至近處的馬蹄聲,蘇嵃和蘇城回來了。
蘇閬迎上去,意外道:“父親,二哥,怎麼宴饗結束的這樣快?”
蘇城一時無言,蘇嵃道:“皇上政務繁忙,是以散的早些。”
蘇閬點頭喔了一聲,笑著嘟囔:“才年初,能有什麼事啊,莫不是和我一樣怕應酬,才提前跑了。”
蘇嵃進了府中,蘇城還騎在馬背上,神色黯然不明。
蘇閬揚手,踮起腳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哥,你怎了?”
蘇城倏然回神,對上蘇閬的眼睛,微微錯開去,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一旁門丁,邊走邊道:“沒事,宴上吃的有點多,一路回來,倒犯困了。”
蘇閬往長路上眺望一眼,只見空空的,沒看到其他人,伸手把他拉住:“阿斐是不是回相府了?正好我要去銀樓,想和他一塊去挑個玉帶鉤。”
蘇城身形微頓,轉身扯出個笑來:“我就怕你問我這個,衍州臨時出了些事情,皇上表哥暫派他出京巡視去了。”
蘇閬一愣:“巡視,出京了?”
蘇城點頭:“事出意外,阿斐直接從木蘭宮走的,相府都沒來的及回。”
蘇閬略一蹙眉,鬆開了拽著他袖角的手,恍然了悟,一拳敲在掌心:“我說呢,表哥前幾天怎麼那樣大方的給他放假,原來是在這裡等著!”
蘇城看到她氣鼓鼓的臉,垂眼不語。
哪有這樣苛刻的上司,連個告別的功夫都不給留?
蘇閬忿然暗忖,抬腳將路邊一個小石子踢開,砰的一聲輕響,落在才冒綠意的草叢裡,沒了蹤影,又道:“那他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蘇城一笑:“約摸……半個多月吧?很快,很快就回來了。”
蘇閬聳聳雙肩,嘆了一聲:“好吧,那我只能去銀樓自己給他挑了。”
蕎蕎被她拉著手從蘇城身旁略過去,走了幾步,卻突然回過頭,莫名地看了蘇城一眼。
“怎了?”蘇閬停下,問她。
蕎蕎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就是感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