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又拉了出來,皺眉睜開了眼。
案角燭臺上淌下幾滴蠟油,豔麗的赤紅色映進了她眸子裡。
連著幾夜未睡,才又捱了鞭子,蘇閬實在是乏的不行,想夠過燭臺想吹滅了直接睡覺,赤。裸的手臂伸出毯子的一瞬間,被夜裡寒氣凍得打了個激靈,才想起自己連中衣都還沒穿,又實在是不想動彈,眼皮子跟黏住了似的,愣是停了好大一會兒,才說服自己爬起身來,忍著疼把裡衣和外裳一件件全部穿好,想了想,將靴子也套上了。
累些便累些,還是和衣而睡吧。
蘇閬撈過放在旁邊的長劍,抱在懷中,側壓著身子閉上了眼。
夜色涼涼如水,完全沉了下來,只能偶爾聽見巡兵列隊經過營帳的聲音,蘇閬睡得沉,連敲起三更的聲音都沒聽見。
營帳在空曠的地上擺成一個個圓丘似的鼓包,幽靜無聲,路邊和崗哨上的篝火冉冉,在暗夜中綴出星星點點的光,直若將天地緊緊壓合在了一起,不允許露出一絲多餘的聲音。
蘇閬擁著長劍和毯子側身而睡,左耳貼在地席上,眼睫紋絲不動,還牢牢沉在夢裡,呼吸綿長。
冷清的黑暗中草叢窸窣兩下,像是有什麼東西踩了進去,蟲鳴聲戛然而止,硬是攪亂了原有的生息,緊接著,沉寂隱隱摻雜進一陣密密匝匝的腳步聲,北口最外頭新安排進去守著的幾個兵士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擰斷了脖子,都來不及喊出一聲,身子就癱在了地上。
一行人皆裹著黑色戎裝,只露出一雙眼睛,利落乾脆的解決了幾個打盹的哨兵,輕車熟路的繞過外圍崗哨,迅速潛進了裡面。
月亮完全隱進雲中,錯綜路口處飛快的略過幾道不易察覺的黑影,眼見得離陳軍所次之地越來越近,幾人深褐色的眸子裡都閃過一絲喜色,為首的回頭衝緊隨其後的兩個人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去給潛伏在外頭的狄軍報信引路,二人領命,轉身時腳下卻不察絆到了什麼,只聞嗖地一道破風聲響,埋在草叢中的繩索倏地繃到半空,削尖的竹木從四周飛刺過來,直朝人的腿彎疾射而去。
電光火石間,利刃劃破漆黑的暗夜,斷筋沒骨,膝蓋骨應聲而透,咔嚓幾聲脆響,錐心劇痛旋入肺腑,一行人全摔到在地上,溢位幾聲壓制不住的慘叫。
一連串的警鳴鑼聲響徹夜空,四周原本寥寥岑清的燈火騰地密集起來,將整個北口照的煞亮,營道中夜巡計程車兵登時停住,大喊兩聲“敵軍夜襲”,手操長戈便往鑼聲傳來的地方迅速圍堵了過去。
埋伏在對面林中的三千狄軍皆是一驚,前頭不防露出一絲猝然而狐疑的聲音:“怎麼搞的?不是都打點好了麼?”
為首的男子眸子微微一眯,嗓音低沉:“定是他們自己揹著軍中又做了什麼準備。”
“那怎麼辦?咱們要撤麼?”
那廂眉鋒眼角冷冽了幾分,忽而冷笑:“撤?少將軍吩咐此次目標直指蘇家軍,現下北口守備裡除了那幾百號子就沒多少能打的,方才至多是佈置了機關虛張聲勢罷了,何況咱們手中還有其內營道路線,怕什麼?速戰速決,好好幹一場再撤!”
何況方才那幾個蠢貨觸發機關,若被對方捉了活口,洩了軍機,豈非得不償失。
他揚手一揮,幾千兵士傾巢而出,同衝出來的守軍廝殺在了一起,一時間火光刃光交織成片,囂雜巨浪般湧上夜空。
原本沉睡的蘇閬聽見帳外巡兵的疾奔呼喊,遽然睜開眼,掀開毯子翻坐起身,反手將攏起的長髮箍緊,持劍便衝出了營房。
拴在帳旁的赤盧也有些急躁,前蹄不安的刨著身下草地,見到蘇閬,登時嘶鳴一聲,馬尾在身後甩出噼啪聲響,蘇閬大步上前解開韁繩,翻身上馬,朝身後的兵士拋一句“速請中軍前來支援”便朝戰聲初起的地界策馬飛馳而去。
赤盧頸後的鬃毛在夜風中上下襬動,因一路疾奔免不了顛簸的厲害,蘇閬幾乎能感受到背後隨著撕裂般的疼痛漫出來的溼熱感,她折下身子,讓自己儘量貼近馬背,咬牙加快了速度,不過多時,便衝進了那片千刃拼殺的血腥之地。
岑帆本以為蘇閬傷重,今夜猝然被襲,她都不一定趕的過來,蘇家軍即便有以一敵三的本事,群龍無首亦是不妙,又擔心前些日子連夜做的準備無法施展,心下焦躁之時,身後遠遠傳來一陣急促有力的噠噠馬蹄聲,扭頭望去,正瞧見蘇閬手中長劍旋著刃花朝敵兵飛刺而去的場景,幾近染血的眼底驟然騰上一層驚吒的喜色,當即拼盡力氣,朝廝殺的兵士大喊一聲:“副尉來了!”
第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