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將情報輸送回來,依賴的也是翟家主多年以行旅大西域道為名,在整個天山數千裡的廣天漠地中,建立起來的那絲絲縷縷,微不可聞的“細作道”。所以,翟羽才是秦嫣的直接上司,而翟容只能作為整件事情的旁觀者,甚至很多時候,連旁觀的資格都沒有。
他不知道,她在扎合谷會不會被欺負?他不知道,她有沒有長高?是不是又變漂亮了?還有……他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他走入這座青瓦大宅的重重屋宇,走過梧桐樹庇廕的長廊,在一片蟬噪聲中,停在一棟老窗攀爬著常春藤的屋子前。敏銳的聽覺,能夠讓他聽到裡面有數十人,在悉悉索索做著什麼。
有人將門開啟,裡面分成三大間,進門處是個大堂。
大堂四角放著冰山,每個冰山旁邊是一柄巨大的淺絳山水半頁屏扇,在侍女們纖手的拉動下不停旋轉,將徐徐涼風送入大堂屋內。
但是,大堂屋裡依然顯得熱火朝天,揮汗成雨。
二十來個年齡、相貌、甚至民族都各不同的書生打扮之人,他們正在忙碌地處理著一堆堆卷帙,攤開一張張詳細的輿圖,不停記錄測算著什麼。
另外一間門半開著,可以看得出來裡面是疊放資料的庫房。有負責運送文書的官吏,在來來去去走動著。
他被引入左手一間。
稍微走入一步,一股熟悉的茶香,就讓他嘴角微微掛起笑意:“哥!”
翟羽從案桌上抬起頭,也是笑容綻開:“宜郎,那邊坐。”
翟容行禮就座。
翟羽道:“一年沒見,長高不少了,也結實了。在西域沒少歷練。”
翟容低下頭笑了笑,兄長眼裡他始終是孩子。
翟羽分了一杯茶給他,翟容接過淺酌:“還是哥哥的茶好喝,北海門師兄煮的茶,茶沫都見不到。”
翟羽笑道:“長大了,會誇哥哥了。”
翟容臉上在笑,心中則在猜測著兄長將他傳回河西,是什麼意思。他的目光從兄長手邊的塗金銀茶爐,掃到錯金銅虎筆山上,最後落在他面前一堆寫滿了文字的竹簡。翟羽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撥弄著那些排列整齊地竹簡,他知道這是兄長的習慣,說明這裡有他費神之事。
此處是設在河西的承啟閣分部,翟羽已被擢升為承啟閣在河西的正輔史。翟羽一直主持西域方面細作的事情,而秦嫣是其中一個。這些日子以來,翟容因資歷低,被排擠在承啟閣的核心事務之外,雖然在西域輾轉無數回,奈何這是個浩大的廣闊天地,與唐國的細作線並不能遇上。
翟容道:“兄長,有件事情我不打算瞞著你。”
“你說。”
“我加入了‘曲全盟’。”
翟羽這麼多年了,已經對他的所作所為沒什麼好置喙的,垂下羽睫:“這曲全盟是以曲求全的意思,聽說是常年閉關的幾位武學修行大德們研磨出來的法子。由年長的前輩,將畢生功力傳給一些年輕人,以進入西域對付巨尊尼。”翟羽道,“如同要將一個裝滿水的瓶子,強行裝入另一隻瓶子。稍有不慎,或者兩隻瓶子本身略有不相容之處,便會雙雙碎裂。”
翟容說:“兄長說的是。十幾位老前輩散盡功力,辭世仙去。我們同輩犧牲的更多。我只是運氣好。”
翟容抬起眼睛看了一下自己的兄弟:“你如今的功力到了何種程度?”
“我想,至少當年夕照城上的昔陽巴萊、俐偲毗,目前應該不是我的對手了。”
翟羽撫膺嘆息:“母親要是活著,知道你如此折騰自己的身子,不知多傷心。”
“大唐至上,巨尊尼必除!”翟容道,“中原唐人,絕不受任何惡勢力脅迫。兄長。”
翟羽點頭:“大唐至上,巨尊尼必除。”
翟容問道:“兄長傳我來此處,有何事相商?”
“宜郎,這些都是秦娘子傳來的,但是我們用了很多人力,來配合其他地方查到的星芒教訊息,始終無法得到有效的結果。”翟羽道。
翟容說:“這條線並不是能派上用處的?那就讓若若回來。”口中如此說,心中卻知道不可能如此簡單。
翟羽道:“不是,是有用的。你來看這條,星芒教……‘天、地、草’……草芽,這些話語應該跟秦姑娘說的草字圈有關。”
翟容將手中的竹簡掂量來掂量去,說道:“兄長,這些東西送進來的時間、地點可都有記錄?”
“都有,謄寫在竹簡上是為了方便翻看。”翟容命人將秦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