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翟容牽著,回頭看洪遠孤。老人的臉上經歷過無數桑海滄田,完全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
“宜郎!”洪遠孤的聲音再度傳來。
翟容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師叔。如果,秦嫣能夠隱約猜出來,師父是故意的,翟容哪能看不出來?從聶大哥他們不得不從他身邊退開,他就明白了。
師叔在告訴他,如果,他真的選擇了跟這個星芒教徒在一起,這個江湖上,有的是如趙海極先生、林朗先生那樣的人。他們有著一定的江湖地位和話語權,站在一個看起來堂皇正大的立場上,選擇將若若斬盡殺絕。
有這種人的存在,他除了帶著若若遠離中原,躲在無人野鄉中,過著耕夫走卒的日子,根本不可能回到中原。他想要平定西域,剿除星芒教,為香積寺慘死的無辜百姓討回血債……這些事情,他都是不能再做了……
此刻,聽到師叔的聲音,他頓時停住腳步。
“你不是說要護短嗎?”洪遠孤斜抱琵琶,“那就護個短,給師叔開開眼!”
翟容的眸光沉了下去。
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想要護自己想護的人?該如何?不是退讓,不是放手!而是要讓他們看到他的實力!大唐江湖被巨尊尼荼毒,如今是用人之時,他得讓他們看到,他們不得不用他!哪怕他選擇了一個所謂的“妖女”!
他將秦嫣一把拽住胳膊,按到一株杏樹旁,這是一株樹齡四十年以上的大杏樹,樹幹合圍數尺。他低聲道:“接下來,每一步都聽我的。”他又狠狠搖了她一下,“聽見沒有?”
秦嫣被他兇獸一般的目光刺得心中一痛。她穩住自己:“郎君,他們都捉不住我!”她早就想跟他說這句話,這裡不是敦煌大城,沒有高達數丈的城牆圍繞,沒有唐國騎兵的強大軍備護持。這裡,只是敦煌城外郊外的一座暮鍾古寺。
她輕聲道:“你護我到東牆邊。大概是一里路,那裡有條河,我能出去。”她是個習慣到哪裡都看好地形的人。縱然是第一次進入安業寺產業的杏雲林,她也能準確說出方位。
翟容的眸光一搖,在方才的憤怒砍殺之中,他一直有著一種孤軍作戰的感覺。是他忘記了,若若,也是可以幫助他們脫困的一道力量。這道力量,曾經在夕照城頭上,帶著他們,鼓勵他們,逃脫了莫賀咄可汗的萬軍圍困!
翟容嘴角彎起,笑得眉眼閃亮:“好!我信你!”
他雙足在地面上交錯,人平轉過來。方才那股壓抑的氣息,蕩然無存了。直刀在面前端正掌住:要把若若送到有河的牆邊,雖然此處距離尚有不少,可是這裡是他從小玩耍的地方,他熟悉每一棵杏樹的姿勢,他懂得如何在樣的地形中,獲取先機。
在其他人眼中,翟容如今失去了援兵,還要帶那小娘子逃出去,已經是不可能了。趙海極雙手在胸前一展,重刀掄出一個渾圓,和林朗、濮初、明世三人一起,向已經貼靠在那株大杏樹下的翟容撲去。
“翟師侄,你還要負隅頑抗嗎?”趙海極此時氣勢如虹,重刀向翟容全力砍來。對方如今佔了優勢,氣勁強大,翟容身後還有個人,沒法避開。
“哐——”的一聲,雙刀沉沉一撞。翟容的頭髮已經有些散亂了,眉眼驟緊,擋下趙海極的重刀。
趙海極是南山名刀,翟容手中只是普通唐國軍刀,相碰之下,翟容的刀頓時成了兩截。
翟容連人帶殘刀轉出一個圓弧,以斷刀將濮初的長劍盪開。林朗的伏羲指已經到了他的肩膀上,只聽見“蓬”一聲,翟容的身子一晃,右肩頓時無力了。他手上刀換左手,“盤龍刀”法如雷霆直瀉,又將明世法師的雙掌震開。
如果說方才的打鬥,雙方都各自留有餘地。
第一次,翟容說要殺人的時候,因為洪遠孤的出現,他還是收斂了鋒芒。是以,雙方雖然有些傷害,但是都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此刻,翟容已經雙目赤紅,顯出了絕殺的氣勢來。
秦嫣身體貼在那株大杏樹上,她以自己的陣師之眼關顧著全場,尋找著逃走的機會。
翟容在幾位前輩圍陣而上之後,一頓狂暴煞絕之後,四人被逼退數步,一時不知如何應付他的瘋狂。
翟容一手拉起秦嫣,一手捏緊斷刀,帶著她向安業寺的寺門,急速奔跑。
“徒弟們,攔住他們,別讓他們出安業寺!”濮初吩咐自己的徒弟。明世法師也吩咐自己的小沙彌來攔阻翟秦二人。
杏雲林下花雨如稠,杏雲林裡殺氣如鐵。
翟容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