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連頭帶腦地蓋起來。
剛將整個駝隊都安置好,只聽見滿世間飛沙走石。
黃沙充滿了天地之間,將空氣攪得粘稠。
秦嫣用麻布緊緊包著自己,躲在駱駝的駝峰之側。她的雙手抓住麻布,感覺那狂風在不住撕扯她的遮蓋物,幾乎要將其扯掉。
風沙越來越狂暴。
秦嫣覺得裹在臉面上的麻布都快被掀掉了,忽然她感覺,並不是那風暴在扯她,而是真的有人在拉扯她的麻布。秦嫣知道,風沙陡起,時常會有一些人遮蓋物被吹走,然後會就近找個人一起躲避。她便一隻手用力拉住麻布,另一隻手鬆開一些。
“嘩啦”一聲,一個人果然鑽了進來。
黃沙在頭頂繼續呼嘯,風如實質,啪啦啪啦不住地拍打著她滿身的衣衫。
她跟那個鑽進來的人並排安靜地坐在駱駝身邊。她漸漸發現不對勁,這個進來的人,並不是他們駝隊的人。駝隊裡的每個人她都熟悉瞭解。大海道這裡又是西域道中最少旅人之處。至少在方才塵暴起來之前,她並沒有看到其他人來到此處。
她警惕心一起,將手在那人肩背上一摸。
“若若。”那人開口了。
秦嫣略微愣了一下,立即將對方一把推到,撲上去將他按住強吻。翟容掙扎:“麻布要飛了!塵暴要進來了!”
秦嫣拽住這片厚麻布,笑道:“你自己總是責怪我,每次見到你都過分鎮定。所以,如今我見你一回撲你一回。”秦嫣說,“郎君,郎君!我們索性就在這裡生個女兒吧?”直接在風沙中扒衣服。
“……”翟容緊緊抓住,衣衫被扒無所謂,萬一讓沙塵暴風都捲走了,成什麼樣子?
“別擔心衣服,我會拽緊的。”鬧了一會兒,她道,“要是……有了,就叫她沙生。如何?”
“……”翟容無語,“慢慢斟酌吧。”
身軀高大的白駱駝被一陣推搡,厚密的睫毛撲動著,沾滿黃沙。駱駝身邊,那團厚麻布包著的兩個人,不住蠕動。
翟容特地提前趕到這裡來,是因為長清先生回來了。
翟容經過幾年的籌備,將翟家洞窟重新啟動起來了,準備將剩下的幾面牆壁都畫完。他四處打聽擅長壁畫佛像的丹青妙手,從而得知了一名隱居在終南深山的侏儒畫僧。
翟容心中一動,立時趕往中原腹地,見到了長清先生。
長清遁入空門修苦行已經數年了,本來嫣兒已經屬於他斬斷了的俗緣,可是知道妹子復活,長清紅塵之緣便又不能了卻。他告別深山老寺,跟著翟容回到了敦煌。準備在莫高窟畫完幾壁壁畫之後,才正式與嫣兒告別。
“若若,長清先生會在西南牆壁上畫七尊藥師菩薩像,如今已經動工了。等風暴停了,我們就回家。”
“郎君,我給你帶了這個禮物,你帶回府中放在我們臥房裡如何?”
“什麼禮物?”
秦嫣艱難地從大白駱駝的駝峰裡,將那隻黃/色大花瓶掏出來。還很用了點內力,在狂風驟沙的輪番撲擊下,點燃了一支小蠟燭,給翟容看。
翟容說:“這是好東西啊。”
秦嫣詫異,他不覺得難為情嗎?翟容下一句就是:“如今唐國的壁畫,比這畫得還衣衫少些。”
唉,沒羞沒臊的唐國人生啊……
……
……
數百里外,鳴沙山方圓百里,天降瑞雪。
白雪皚皚的莫高窟裡,雲滿長空雪滿庭。數百連綿洞窟門口,懸掛著一串串鮮紅的燈籠。畫匠們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過年去了。翟氏洞窟裡則依然人來人往,有畫師在裡面不休年節,堅持作畫。
十二盞青釉明燭燈,在翟氏洞窟中搖動。
當年,翟容和秦嫣一起畫過的天女手持蓮花圖,在燭光的映照下,花色嬌美、天女栩栩如生。而天女像的對面,七尊藥師菩薩的畫像,已經用炭筆初步起了大致的造型。
天氣冷,旁邊小僮點了個銀炭暖爐,洞窟門口掛著白疊花填充的皮毛暖簾,洞窟中溫暖如春。長清手中的墨筆,在粉白的牆面上點上了第一筆輪廓線。
“自皈依佛。當願眾生。體解大道。發無上心。
自皈依法。當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
他的嘴角微微彎起。
這裡,是他真正走入修行道路的起點。紅塵是圓滿的,他堅信,自己修行的道路也將走入大圓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