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歪斜地爬上來。草原上是一片朦朧的、紫青色的黃昏。在這黑夜即將降臨的時候,物體的輪廓、線條、色彩和距離都變得模糊起來;這時候白晝與黑夜正短兵相接,正進行著殊死的搏鬥,所以一切景物都彷彿是不真實的,象童話中的,飄忽不定;甚至氣味在這時候也在失去強烈的刺激性,顯出自己特有的、令人陶醉本色。
科林諾夫少校查完哨,回到住所。他的死黨,一臉麻子、流氓相的哥薩克人,之前的排長現在降職為士兵的麥里科夫,燒上火壺,坐到桌邊來。
“我們還要開始進攻嗎?老大!”
“不知道。”
“或者我們是想等待中國人來進攻吧?”
“大概是這樣。”
“完全正確。想來,我們也無力進攻,——那麼,當然,最好是以逸代勞。防禦更為有利。我在對德國作戰時當過工兵,深通戰略戰術……咱們的兵力嘛,人是夠多了,但都是剛剛放下鋤頭的農民和鐵鏟的礦工,又笨又懶…”
“我才不管呢?這些都是革命委員會和戈爾波夫中校要考慮的事。” 科林諾夫少校無意繼續進行這使他厭煩的閒談。但是麥里科夫死纏著他,問東問西,他圍著桌子轉來轉去,搔著呢子背心裡象石斑魚一樣的瘦肚子,問道:
“咱們炮兵多嗎?炮呢,炮還有多少?”
“你也是布林什維克黨員,怎麼就不懂黨員的規矩!現在已經不由我說了算了,戈爾波夫中校打算整我呢?他現在就像契卡一樣(全俄肅反委員會)逮到誰就咬誰…”科林諾夫少校冷酷、憤怒地說道,他眼睛一瞪,麥里科夫連忙把眼光閃到一旁去。
“哼,布林什維克黨員,規矩!……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這些人還這麼熱衷於搞不好內鬥,非得自己搞死自己,把大好的江山白白送給中國人嗎……”
“越是嚴峻時期越是要嚴防這些反革命,另外,麥里科夫同志,你是哥薩克人的身份,最好不要跟別人說起,否則我也保護不了你……”
“哥薩克……老大!……親……親愛!……”臉色蒼白的麥里科夫把字尾全都吞了下去,急得氣喘吁吁,半張著嘴的麻臉發了青:“這都哪跟哪呀,開始的時候,不是說哥薩克也是人民的一員嗎,是值得團結的同志嗎?……”
“那是以前,現在哥薩克騎兵做了中國人的幫兇,夥同中國人殘害俄國人民,你還指望那些敏感的政委、契卡、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委員委員們相信你們哥薩克嗎?”
科林諾夫少校拿起來了一杯麥里科夫給他倒的茶,他喝茶的時候無意中抬眼看了看麥里科夫,只見他的眼睛就象被閃電刺了一樣。眨了一下。但是等到睫毛張開。露出眼睛的時候,神情完全變了,變得很溫柔、幾乎是崇敬的神情。
科林諾夫少校滿腹心事,沒有喝完第二杯茶,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不久,另外三個和科林諾夫少校同住的步兵連的連長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回來了。他們熱熱鬧鬧地喝著茶,又說又笑。矇矓中,科林諾夫少校聽到他們談話的一些片斷。他聽見一個人在講(科林諾夫少校從聲音聽出來是第一連的連長巴普洛喬夫。被戈爾波夫中校調到他的步兵營擔任連長,目的是牽制科林諾夫少校的布林什維克),其餘的人偶爾插嘴說幾句。
“…戈爾波夫同志是非常有魅力的領導,他是搞工人運動出身的,有豐富的革命鬥爭的經驗…那時我們在戈爾洛夫斯克礦區,我們召集了那裡的礦工開動員大會,戈爾波夫同志作了報告,非常深刻的報告,礦工都感動了,後來我們又對軍事委員會說明了情況。說,我們那兒搞了這麼一個組織。非常需要武器——請你們儘量分些給我們吧。可是那個革命軍事委員會的委員……要知道這是我親自聽到的呀!”他提高嗓門,回答不知道是誰提的含糊不清的問題,說道,“這位委員說:‘同志們,請你們去找誰誰誰要吧,我們這兒什麼也沒有。’
戈爾波夫同志就拍著桌子說道,怎麼會什麼也沒有呢?我就知道,有很多多餘的步槍呢。問題不在這裡……問題是你們對咱們礦工的能力嫉妒起來,想破壞革命…要知道,革命就是咱們工人階級的特權,誰敢說不,我們就不放過誰。”
“說得對呀!”有人插嘴說。“我們是工人階級,這個世界就是應該由工人階級來領導,武器就應該發給他們,只有他們才會真心地鬧革命,那些泥腿子莊稼漢們,除了會掄鋤頭,他們什麼都不會…”
“小聲一點,別給別人聽到,咱們這個營,除了咱們是工人階級之外,其它人都是泥腿子!”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