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的容貌裡,若真要論誰更多的承襲了母親的容貌,還要算是賢哥兒了。
傅巖是個慈悲的長者,尤其賢哥兒年紀與傅天佑相仿,又這般懂事隱忍,他一見之下便心生喜愛之情,不知為何總覺得見到這孩子透著一股親切之感,倒像似曾相識一般,寬慰這孩子:“會沒事兒的,你別擔心!”
周浩引了連暉與傅巖往周鴻的帥帳,到達守衛防線之時,他便歉然道:“實在不好意思,雲軍醫不容許我等進入帥帳,只能送連叔跟傅老爺子到這裡了,我叫裡面的護衛來帶兩人進去。”
傅巖道:“我們三個一起進去,我這徒孫得了老夫親傳,醫術也不差,正好一起進去會診。”
周浩忙道:“使得使得!”他巴不得更多人替周鴻會診,也好解了眼前危局。
安北軍中主帥染病,軍中將士們人心惶惶,實在讓人憂心。
連暉與傅巖要著前來接應的護衛往帥帳走,葉芷青不由回頭,透過帷帽的薄紗見賢哥兒恨不得跟著進去的模樣,便朝他擺擺手,想讓他迴轉。
賢哥兒卻會錯了意,小跑了過來,問她:“姐姐,我能跟你進去嗎?”
葉芷青終於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臉蛋,拉著他的手兒在手心裡緩緩寫了三個字:別擔心。
周浩疑惑的看過來,連暉見到母子相親的一幕,心中憐憫不意,向周浩解釋:“柳姑娘遭逢大難,容貌已毀,嗓子也壞了,說不了話,不過聰穎好學,醫術極好的。”又向賢哥兒道:“若論年紀,柳姑娘足可當你的阿姨了,賢哥兒還是叫柳姨吧。”
賢哥兒靠的近了,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味,只覺得說不出的好聞,恨不得靠近了再聞聞,卻被周浩拉了過去:“賢哥兒乖,快讓你柳姨跟著傅爺爺跟連爺爺進去帥帳為你父親治病,咱們在外面等著好訊息。”
葉芷青松開了賢哥兒的小手,三人一起往帥帳而去。
安北軍中帥帳裡,周鴻靜靜的在床上昏睡不醒,滿臉燒的通紅,人卻躬成了個蝦子,顯然在極力忍耐著痛苦。
雲馳見到連暉如遇救星,也顧不得禮,幾乎要喜極而泣:“師傅,可把您老人家給盼來了!快來快來替大將軍把脈!”他扯了連暉到周鴻床前。
連暉顧不得洗乾淨滿臉塵土,捲起袖子替周鴻把脈,帥帳裡安靜的落針可聞,誰都不敢打攪他。
過得一會,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起身讓開:“傅老哥,你來把脈試試。”
傅巖把完了脈起身,道:“柳兒你也來把個脈,等會會診的時候也好心中有數。”
葉芷青自進了帥帳之後,站在那裡只覺得雙腿如有千斤之重,短短几步距離,如隔山海。
八年時間,他們分別的太久,那些恩愛的時光幾疑成夢,是她在長長的午夜精神恍惚所做的夢而已。有時候都要懷疑她生命之中是否當真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過,也許是思念太過長久,也許是她已經精神錯亂,經歷的太過,見過太多人事,前世與今生早已經錯亂。
此刻,站在周鴻的床前,她耳邊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動著,如有重錘砸下來,砸的她的心要碎成渣,疼的無可言說。
她又能向誰說呢?
傅巖說了一聲讓她過來把脈,卻見她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這小徒孫也不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沒得聽說周將軍染了時疫就不敢上前把脈的。
“柳兒你怎麼了?快過來替周將軍把脈。”
他又重申了一遍,葉芷青才緩緩走過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將手搭到了周鴻的腕上。
他的腕上肌膚滾燙,葉芷青單隻摸到他的肌膚,便有被燙了的感覺,她的手幾乎都有些抖,卻極力的控制著自己,心亂如麻,耳邊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終於能夠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把脈,卻不知道傅巖已經覺得奇怪了。
他與葉芷青也曾切磋過醫術,對她的醫術也有幾分瞭解,也見過她給傅家別院裡的僕人把過脈,如果不是帷帽遮著,看不到她的表情,他都要覺得這小徒孫有些神不守舍了。
雲馳還當這姑娘是個學徒,傅老爺子讓小徒弟練手呢,見她這半天把脈都沒動靜,心裡焦急,便道:“師傅,您跟傅老爺子覺得如何?”
他的話落入葉芷青耳中,她總算是心神歸元,有了結論之後才起身,站在了傅巖身邊。
雲馳越發認定這姑娘當真是來學習的,心裡還覺得,一個學徒跑到安北,不是來添亂嘛,但礙於連暉的面,也不能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