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輕微的顫抖了兩下,胳膊的主人似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數息之後才堅定的從他手裡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傅奕蒙多年過慣了孤單的日子,難得遇到個願意娶回家的,更兼著此人與他志趣相投,兩人也算得同行,更有許多共同語言,比之關在後宅子裡言語無趣的閨秀們要合拍許多,這趟來安北,是抱著很大希望的,沒想到半道上殺出了個程咬金,居然要跟他搶女人。
不,準確來說對方是尋妻,而非跟他搶人。
他察顏觀色,總覺得師妹很不願意見周大將軍,不然也不會喬作掩飾,哪怕被逼到了眼前也沒有要夫妻相認的意思,便不由腦補了一出周大將軍見異思遷,直等伊人離開之後才後悔不已的大戲。
會打仗的將軍可未必是個好丈夫!
傅奕蒙很快就想明白了,西南百越之地長大的男人,雖然自小讀書識字,可是對待男女之情上還是不免受百越習俗的影響,相信情投意合的夫妻才能長久,更沒有女人不能二嫁的想法,安慰周大將軍:“大將軍一片痴心總能找回夫人的,且不急在一時。傅某常年在外行商,不如大將軍回頭給一副夫人的畫像,若是傅某有幸能夠見到將軍夫人,定然為大將軍報訊。”
他熟絡的拉住了葉芷青的腕子,牽著她往外走:“師妹累了這麼久,咱們不如出去找個地方歇歇,喝口熱茶吃口熱飯,也好讓患者好生將養。”
葉芷青此刻腦子裡全是周鴻方才的話,整個人都亂了,被傅奕蒙牽著往外走,便木木呆呆隨著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他認出了我……他認出我了……我要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這些年,她從來也不敢奢望兩個人還有再相逢的一天,但是偶爾午夜夢迴還是忍不住會假設,當她見到他之後,會有何反應?
她能不能笑著跟老朋友般與他談天說地,雲淡風輕的講述這些年的過往,將往事翻篇,哪怕情分兩路,卻依舊能夠互相關心?
再或者,見到他之後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悲從中來,有淚如傾?
真正重逢的時候,萬幸他一直高燒沉睡,讓她有時間將重逢的不能自已都收拾好,將一顆砰砰亂跳的心安置妥貼,真正難堪的局面都不曾發生。
他不認識她,而她……只需要隔著輕紗見到他依然安好,餘願已足。
也許還有淡淡的惆然,可是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見到深愛的人還安然無恙的活在更好的事情呢?
她要很艱難才能將所有的心事都掩藏起來,假裝忘記他們曾經相愛,遠遠的注視者賢哥兒與錦姐兒玩耍,將一腔母愛都幽幽沉進心海,不去打擾他們父子倆的生活。
多難啊,可是她做到了。
出得那狹窄的屋子,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察覺原來傅奕蒙一直緊緊握著她的腕子,她輕輕掙開,握住了迎上來的患者妻子那雙粗糙的手,見那婦人復又滿面焦色,雙淚直流,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背。
那婦人感激涕零,矮身要跪,被她扶了起來,示意她回房去看護病人。
這些年她活人無數,可是真正能夠救贖自己的人從來都不曾出現,也……從不會有!
傅奕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師妹想吃什麼?咱們去街上瞧瞧?周大將軍要不要一起?”
在她的身後,周大將軍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指節發白,極力控制著自己恨不得上前去掀開她帷帽的衝動——忍了這麼多年,也不急於一時。
“正好我也餓了,不如一起?”
三個人一起出來,門口的護衛們相繼跟上,又有看著孩子的護衛將外面玩鬧的三小給揪了過來,錦姐兒跑的一頭汗,直接撲到了葉芷青身上,興奮的大喊大叫:“孃親,孃親——”
她彎身去給小丫頭擦汗,小丫頭仰著小臉兒,恰讓周鴻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也是到了此刻,他才發現當初為何見到小丫頭的第一面會覺得似曾相識,原來她的模樣與賢哥兒有三四分相似。
賢哥兒日日在他身邊,竟教他忽略了兩人的相似之處,只覺得小丫頭生的玉雪可愛,卻從不曾考慮過她的身世。
——難道這是蕭燁的女兒?
周鴻一旦開始思考,很多事情都條理清晰了起來。
當年她失蹤之後,他回京面聖,見過蕭燁,可是蕭燁只知道追查她的行蹤,卻從不曾提起過她懷有身孕,以她的醫術,想要瞞下此節也沒什麼難度。
他心中頓時百味雜陳,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各種滋味都有,悲喜交集,說不定哪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