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周鴻前往安北任職的時間,再算算錦姐兒的年紀,連暉的心漸漸下沉。
周鴻半信半疑:“那連叔是在哪遇見柳大夫的?”
“你問這事啊?”連暉還真沒覺得此事需要隱瞞:“你也知道,我與傅老爺子關係不錯嘛,上半年他在東南遊歷,恰巧與我碰上,而我已經卸了軍中職務,到處給人看病混個營生,傅老爺子邀請我一同西南,我們一路到達邕州,才有機會在邕州傅家別院見到柳兒。聽傅老說那是他的徒孫,在醫藥一途天份極高,只是從小遭逢大難,毀了容貌嗓音,卻是個苦命的可憐人……”
他惋惜道:“聽說她的面容損毀的很是厲害,我與她相識數月,從不曾見過她以真面目示人。”心裡卻暗自為葉芷青打鼓,也不知道以此為由,能不能嚇退周鴻。
葉芷青在醫術上當真是能力極高,這些年又兢兢業業從不曾懈怠,與之分別的十年之後,連暉再行與她切磋醫術,發現她還有個手抄的病例本,記載著這些年她治過的疑難雜症,醫方病症一目瞭然,是個好大夫。
然而她情途坎坷,半生不順,特別是周家高門大戶,真要是論一生相伴的良人,周鴻反而比不上傅奕蒙。
傅老爺子看重她,傅家又不重視門第,而她與傅奕蒙若是成親之後,也算得珠聯壁合,更易歲月靜好,又何必趟周家的渾水呢。
誠然周老將軍與連暉共事多年,而周鴻也是自小在軍營長大,無論心性脾氣各方面都無可挑剔,但當年周老夫人活活拆散了一對有情人,也是不爭的事實。
當年的葉芷青身家清白,尚入不了她的眼,而今拖著個錦姐兒,難道就能被她接納?
連暉暗歎:總是造化弄人,身不由已!
他是真心疼惜葉子,總覺得這麼聰慧能幹有情有義的姑娘不容易,若是他的女兒早恨不得捧在掌心裡,捨不得她受一點點委屈,可她如浮萍一般多年漂泊,看平日對男女之情似乎也是心灰意冷,壓根提不起多大興致,又何必再掀波瀾呢?
來到翰海府之後,他有時候想到將葉芷青留在周鴻身邊,又有傅巖不時提起將來傅奕蒙與葉芷青成親之後對未來的展望,說不定隔年還能再抱一個大胖重孫子,在傅老爺子描繪的示來美好的場景之下,連暉屈從於現實,心裡不由便替葉芷青妥協了。
這世道待女子從來不公,總有許多桎梏與枷鎖,難得遇上個不計較她的過去與身份門第,單單欣賞她的人品與能力的婆家,不嫁還犯什麼傻啊?!
周鴻前來向連暉求證,沒想到熱騰騰一團火被潑了滿腔涼水:“連叔是說……葉子毀容了?”
他搜腸刮肚,都想不起來跟錦姐兒聊天的時候提及葉子的容貌。
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當初看到她受傷的左手,燙傷與割傷的疤痕不少,一路而來除了疼惜她這些年受過的苦,也只覺得她用帷帽遮面,僅僅是因為不想以真面目見他,卻從來也不曾想過——也許她是真的毀容了呢。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葉子,不過柳兒確實在火災中毀容了。”連暉見周鴻如遭雷擊的蒼白模樣,九尺高的漢子露出軟弱的模樣,倒好似被人一棒子打到了脊樑骨,整個人都透出了頹唐之意,也有幾分於心不忍,差點都要忍不住告訴他真相。
可是想想葉子那堅毅的模樣,這些年孑然一身到處漂零,又有點可憐她,決定還是做桌布上觀。
周鴻一雙大掌握住了連暉的手,力氣之大幾乎要捏碎了連暉一把老骨頭,虎目蘊淚,整個眼眶都紅了,哪裡還是那位指揮若定的安北戰神,簡直快趕上哭哭啼啼的小婦人了:“連叔,你可知道……她在何時遭遇的火災?當時可是命在旦夕?”
他深吸一口氣,整個心臟都攥成了一團,痛的那口氣到了喉嚨口差點就散了:“她……她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要問出這些話,非要鼓起極大的勇氣不可。他好似站在燈火通明的戲臺之上,現實的光影溫暖而喧囂,被幕一層厚而嚴實的幕布隔絕開來的後臺黑黢黢一片,安靜而恐怖。
他站在這光陰交錯的世界,卻無法想象幕布背後她人生的悲辛泥濘,有風稍稍掀起一角,露出那靜寂世界的一角,不過是驚鴻一瞥,已教他神魂出體,肝膽俱裂。
——那是他刻骨深愛著的人兒啊!
“疼!疼!疼!”連暉實在受不了他的大力:“你也顧惜你連叔一把老骨頭啊,再捏就碎了。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啊,你要問就去問她本人啊!”
周鴻後退兩步,露出無措的神色,任何一個人若是見了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