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蓮華,我是儲君,對不對?”
“不錯。”
阿蘭又問:“將來的一國之主,是不是?”
步蓮華輕輕笑了起來:“我猜,公主殿下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拿主意時被人反駁了,或是辦的不情不願,所以才讓你有此一問。”
阿蘭驚了一驚。
有時,步蓮華通透的讓她害怕。
“基本就是這麼個意思吧。”默了一陣,阿蘭說道,“我爹在時,往往也是我說完了,我爹說就照這個意思辦,他們才不再問,直接領命去做。我爹要不在,他們便問西問東,還讓我三思再三思,拖拖拉拉,百般找理由,就是不願去做。你說,我這個儲君,和我爹那個主公,誰說的算?”
步蓮華語氣平靜的回答:“理應是您。”
“但他們卻都要看我爹的意思。”阿蘭說,“我爹若不在,不拍板,他們就不會直接做。步蓮華,你實話告訴我,你認為,他們是不信任我的能力,還是說……他們還是在意我的出身,認為我這個儲君不夠格?”
步蓮華沉默了許久,說道:“他們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殿下現在,卻是極度的不自信。”
阿蘭換了種問法:“步蓮華,你覺得,我這個儲君,如何?”
“很好。”
“你實話說,不想聽你閉著眼誇。”阿蘭失落道,“我是真的好,還是你在恭維我?”
步蓮華摘了紅綾:“我睜開眼睛說,也是兩個字,很好。殿下的這個儲君,做的很好。”
阿蘭卻輕輕搖頭。
“我在擔心一件事。”阿蘭揹著手,眯著眼睛望著遠方,眼神飄遠,說道,“如若我不是市井乞丐,而是自小就是長在昭陽宮的儲君,那麼,我做到今天這種程度,會不會只是勉強夠格?你評價我時,是因考慮到我之前是乞丐出身,一年時間做到如今這個樣子,已經很不錯了,因而才說我很好嗎?步蓮華,你誠實告訴我。”
步蓮華微訝。
他的這個表情被阿蘭看到,阿蘭失望道:“你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我……看來是後者了……”
“不……”步蓮華認真說道,“我之所以會驚訝,是因我未想到,你還會這麼想。阿蘭,原來,你一直都不輕鬆……竟然認真到了這種地步。”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步蓮華才能看到從前的她。
近一年來,阿蘭身上的變化可謂是天翻地覆,有時,步蓮華看著她,會覺得欣慰又陌生,然而,今天聽到她問出這樣的問題,步蓮華忽然鬆了口氣。
她還是她,有一些東西沒有改變。
比如她在長期危險的生活環境中養成的一種習慣,一種為了避開將來會出現的危機,無時無刻不在審視著自己,關注著他人的反應,趁早磨鍊自己,反省自己,以求做得更好,規避危險的習慣。
與君王而言,這是個好習慣。
天命帶給她的,不僅僅是如今的命運正軌,還有她在苛刻的環境中,為了生存,不斷養成的,已融入骨血的習慣,那些習慣,恰恰是成長為明君所必須的。
步蓮華真摯又鄭重地對她說:“阿蘭,你絕對會是最好的君主。”
阿蘭對澤陽軍的安排,蕭九知道後並無異議。
不僅如此,在晁凱歌在發急令之前問他的決斷時,蕭九還說:“晁律啊,以後不必問我了,她是咱大宛的儲君,不是長不大的孩子,以後她可是要撐起十三州的,要是每次發令前你們都要問我的意思,她這個儲君當的還有什麼意義?豈不是笑話?”
晁相領會要義,一禮應道:“臣記下了。”
年後立春。
身為儲君,阿蘭要到京郊的田地裡,甩響第一聲鞭子,驅趕耕牛耕種,之後,百姓們才開始陸續在回春的大地中種下春粟。
這種儀式叫作春耕禮,寓意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立春前一晚,阿蘭拿著步蓮華的迴雪銀鞭,在華清殿練了半晚的甩鞭。
步蓮華已經睡了一覺醒來,聽她還在練,笑道:“殿下歇息吧,你再甩下去,明早宮人就要悄悄給我遞上消腫愈傷的藥膏了。”
阿蘭慢悠悠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紅著臉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起來。
她笑的太賊,步蓮華直覺到不好,剛要卷毯子貼牆邊裝死,就被阿蘭抱住。
在他手裡乖的像孫子一樣的迴雪鞭,現在張牙舞爪欺壓起主人了。
銀鞭繞上步蓮華的手腕,阿蘭道:“朝你甩鞭子我肯定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