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母親在突圍中戰死,晁還京雖亦是死在戰場之上,但他卻並非被南軍所殺,而是在殺盡敵軍,奪得勝利後,把槍頭對準胸膛,抱著妻子自殺殉情的。
樓沁怕極了樓玉肖父,多次提點,與他說情雖重,但心中裝的不應盡是情。
樓玉笑笑,說道:“不會的,不一樣的……”
“你為人處世我一直都很放心,唯獨這事……不知你何時才能想開。”
“早想開了。”樓玉說,“祖父,你擔心什麼啊,年年都說,真是……”
我早就想開了,樓玉心說。
然夜深人靜之時,心卻仍是苦澀難眠。獨狼叼著血淋淋的心,仰頭對著明月嗚咽。
樓玉夜晚悄然離京,三天兩夜後,到達洛州,按照約定在洛北孤雲西城等暗門聯絡人來接應,後再秘密潛入洛南。
到達孤雲西時,已是午夜時分,樓玉客宿野外小店,夜梟聲淒涼,擾的他睡不著,翻身朝窗,又見月光如霜,更添孤苦。
他披衣而起,到野店外的竹林拔出腰刀削了根竹笛,飄至破屋頂,對著月光,嗚嗚呀呀吹了起來。
笛子削的粗糙,有些音吹不出來,他硬是把一首賀新春吹成了哀樂。
吱吱呀呀,欲說還休。
一曲吹完,見遠處月下一馬一人慢悠悠行來,馬蹄釘了馬掌,嘎達嘎達,至野店外,聽到笛聲,馬上披黑斗篷的人拉住韁繩,駐足靜聽。
樓玉揚聲道:“遊子嗎?想聽什麼,吹給你聽。”
那人抬起頭,露出光潔白皙的下巴,緩緩回答:“哭情郎。”
聲音沉靜熟悉,是賀然的聲音,樓玉愣了一愣,笑道:“原來是你來接應我,來的倒快,走吧?”
“我想聽完再走。”
“我吹的不好,就不獻醜了。”
賀然說:“我聽的是情。”
樓玉頓了頓,問道:“聽聞,你是新婚喪夫,是要藉此曲思舊人嗎?”
賀然彎起嘴角,露出懷念的笑容,答道:“是。”
樓玉點了點頭,認真吹起了哭情郎。
哭情郎,恨天不假年,使我孤枕夜長。
情難訴,夜難捱,愁斷腸。
樓玉吹完,沉默著收拾東西,與她騎馬同行。
明月一直在前,走出一段,樓玉說道:“然姐,與我說說話吧。”
“好。”賀然說,“我夫君姓方。”
樓玉怔愣之後,輕笑出聲,又問:“姐夫名呢?”
賀然說:“名,如玉。”
又是一陣沉默,樓玉嘆了口氣。
賀然懷念道:“我與他相識於暗門三閣,他是個很好的人,綵衣節時,他寫了詩贈我,問我可願與他此生同渡。他是極溫柔之人,我們成婚後,從三閣出來,一同到洛州長居,他擅打獵,自己削了彈弓,路上我累了,他就打野味來熬湯。”
賀然說完,抬頭望著眼前的明月,溫柔笑道:“他心善,路上遇到那些重病瀕死之人問他要水喝,別的人都不願靠近,只他取了水,雙手捧著餵給那些人……”
樓玉忽然一驚,看向賀然:“可是四年前的洪州鼠疫……”
賀然點了點頭,輕聲嘆息,繼續說道:“可他病了之後,卻要與我說對不起,讓我把他留在那裡,燒掉他。他在火中,我看不到他,我只知道哭,明明是我自己答應了他,火也是我親手點的,但我後悔了,我喊他名字,可能被他聽出我哭了,他說,然姐你看,你身後有一大片六月雪,我剛剛就在想,你摘一朵戴上,肯定好看。我說,我這就戴給你看……可他再也沒說話。”
樓玉看向她髮間的那朵白色絹花。
樓玉說道:“之前撤離時,你對我說的話……”
“樓將軍,我很喜歡你。”
“然姐……賀然,我配不上你。”樓玉蹙起眉,手指慢慢張開,彷彿要握住寒如白霜的月光,他說,“當時所說,並非安慰。賀然,你值得一個更好的人,像他一樣的好人。”
賀然緩緩說道:“他已在我心中,永生都不會忘記,但我也不會一直記掛著他。之前,我以為自己不會再割捨出一半心喜歡另一個人,但心動時,根本不是我能控制。我所能做的選擇,只有兩個,捂起來自己默默品嚐欣喜與惆悵,說出來,說給讓我心動的人聽,告訴他有人掛念著他,喜歡著他。”
樓玉輕如夢囈般問道:“為什麼?”
像是自言自語。
“樓將軍為何會喜歡萬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