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長陵已聽不入耳了。
她舉目眺望山崖之下,四面八方是十里礦地,百里農田。
炎炎烈日之下,耕田勞作之人密密麻麻的散在各處,個個身著雁服頭留髡髮,更有成群結隊計程車卒執鞭驅趕他們,煙瘴之氣充斥在空氣中令人幾欲窒息,古人常謂修羅恐怕莫過於此。
長陵跌坐在地,無論如何都不能置信眼前所見,直到山風拂過衣袖,她低下頭,發現掌心中的薄繭悄然無跡,而手臂之上那處同心蠱的傷已變為深深的印記,若不是數年光景流逝,如何能形成這樣疤痕。
老太婆已跟至身旁,見她失神良久,道:“唉,我都說了你躺了十一年,騙你做什麼?”
縱使荒唐至極,終不得不信。
十一年,那些錐心之痛還歷歷在目,可她一夢而醒,竟已過了十一年。
斗轉星移,萬物更替,世上怕已無人記得她,她又當何去何從?
無盡的悲涼從心底蔓延,長陵怔愣的看著遠方雲山,心口突地一陣劇痛,一口口鮮血自喉頭湧了出來。
老太婆神色一慌,“糟了,走火入魔了這是。”
眼見長陵就要倒下,老太婆當即盤膝坐在她的背後,從衣袋中取出銀針布囊,一手托住她的身子,一手拂袖而過,五指同時夾起九根銀針,飛快的刺入長陵周身幾處大穴之上。
老太婆的手法極快,短短一瞬的功夫已挪換了十幾處穴位,但長陵只覺得渾身疼痛欲裂,彷彿一股又一股短促的內流隨著銀針注入自己體內,又與自己原先的內力相悖相斥,她無力掙開,額間細汗密佈,待那痛感升到極致之處,她悶哼一聲,倏然間痛楚如風吹雲卷般散去,整個人雖疲軟下來,卻是輕鬆倍至。
“乖乖,婆婆我為那麼多高手施過針,哪個不是疼的滿地打滾?”老太婆收針入囊,嘖嘖稱奇,“如你這樣只吭了一聲的,還真是見所未見吶。”
長陵隱約感到方才扎針的手法與脈路十分眼熟,她回身看著老太婆:“南華針法,你是青衫客楚天素的什麼人?”
那老太婆靦腆一笑,“我就是楚天素。”
長陵更為驚異。
她幼年常聽及師兄談及師父的過去,說師父璇璣大師年少時也曾有過心愛的女子,兩人同攜一刀一劍,江湖人稱他們為青衫客;後來不知是什麼緣由,那女子拋他而去改嫁他人,而師父悲慟過後離開了中土,再之後大徹大悟剃光了頭出了家,從此與青燈古佛長相伴。
那個女子,正是楚天素。
長陵看著眼前這個老婆婆,實在很難將她與師父口中天下最美的女子相提並論,但算起年歲倒是八九不離十,再說南華針法絕無僅有,她若不是楚天素又會是誰?
“前輩。”
楚天素連忙擺手,“哎別,叫我楚婆婆就好啦。”
“您方才說……救起我時全無呼吸,是怎麼回事?還有,您……是如何認出我的?”
楚天素嘆了一口氣。
這世上稀奇古怪之事不勝列舉,要換作是旁人撈了個有心跳沒呼吸的,非得當成邪魔外道或是被什麼不乾淨附了體,沒把長陵大卸八塊那就算是仁義了。但楚天素不是尋常人,她不僅會武更會醫,饒是受了驚嚇還能爬回到長陵“屍身”旁琢磨個半天。
“你雖身中劇毒,浸在冰川中令血脈停滯不流,毒不攻心。按說你早該死了,但體內真氣仍能週轉,反使你心跳如活人般躍動,這內力又是霸道又是詭異,我一探便知,此乃釋摩真氣——你師父收了幾個徒弟,唯有你天賦異稟練成此功,加之你當時的鬢間紅印,我如何猜不出?”楚天素踱出幾步,“當時也不知你這是活人還是死了,見你周身冰霜化盡,心跳立時弱下去了,這才費了千辛萬苦把你背上了這冰洞之內,果不其然,你躺於此寒冰之上後,恢復了稍許生機。”
長陵聽著驚奇,下意識提了兩口氣,這才後知後覺滿腔冰寒之意。楚天素咳嗽了兩聲,道:“後來,我便用南華針法為你祛毒,只可惜啊,你仍是昏迷……喔不,是昏死不醒,我也是無計可施啊。你就這麼不吃不喝跟塊兒冰似的躺了十一年,說來也怪,近日我來看你覺得你有容貌愈發不同,紅印沒了,眼皮也不腫了,連那結在你身上的冰霜都融了不少……我本來還在想,你會不會活過來,沒想到真就詐屍了!”
長陵:“……”
她越長陵又不是什麼冬蟲夏草,血肉之軀哪有說冰封就冰封說回魂就回魂的道理?
楚天素說了半天,多抵也覺得太過情理不通,遂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