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我真想挖它出來看看……”
她咬著唇道:“我不是比干,沒有七竅玲瓏。”
他靜了。
“總之你若死了,我也不活。”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好像她只說了一句慣常的“陛下長生無極”,然而她立刻就轉過了頭去,再不讓他窺見自己的表情。
她的側容那樣平靜,可是他掌下的心跳卻出賣了她。
一下、又一下,有力地、堅定地跳躍。雖無聲無息,但無止無盡。
她是愛他的?
她是愛他的。
他的手掌漸漸挪移向上,捧住了她的臉。他沒有逼她回頭,只是輕輕俯首,如一隻小獸,無限依戀地舔舐著她的鎖骨、頸項,以至於耳垂。深深的癢自她纖巧的耳垂傳入她的心腔,繼而傳入四肢,她只覺自己彷彿在大海上漂浮的孤木,沒有目的,沒有靈魂,只能隨著他帶給她的浪潮而逐流。
“阿暖……”
他的呼吸灼熱地噴吐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她臉頰紅透,他卻俯在她身上低低地笑了。
“你怎麼這樣傻?”他的笑聲將她的脖頸又染成了暈紅的一片,“臨事則迷,說的便是你這樣的傻子。”
“我……我便是這樣的。”她強道,“你不高興,便找別人去。”
“誰說我不高興?”他輕輕咬著她的肌膚,無賴地挑了挑眉,“我高興得很。只是我一高興,就難免跟你一樣變成傻子,兩個傻子湊在一處,就難免要壞事……”
她漫漫笑起來,他迷戀地看著她的笑容,這個女孩啊……這個女孩就如一片雲,或一團霧,他總是探究不盡。他想,便為她的笑容,叫他多挨幾箭,他也願意的。
如是想著他便要去吻她的唇,誰知她竟笑著左閃右躲,如一隻輕盈絢麗的蝶,不肯讓他輕易捕捉住。御床寬大,於這笑鬧的二人卻好似極窄極小,簡直不夠容下兩顆單純跳躍的心——
“啊——”他突然叫了一聲,她立刻慌了:“動了傷口嗎?”連忙湊上前看,他斜眉一笑,一傾身便吻住了她。
他是那最耐心的旅人,在寒冷中不厭其煩地叩擊她的門扉。她終於鬆了齒關,將他帶入自己的無窮盡的溫暖,火焰映得他的眸子似明似暗地閃爍。他猶在促狹地笑,她不由得想:今年的夏天,怎麼這樣長?明明將八月了,卻還是沸騰般地熱呢。
“陛下!”
孫小言在門外稟報。
她終於鬆了口氣,他帶笑橫了她一眼,略略抬起身子,沉聲:“何事?”
“聶……聶中郎一定要面見陛下。”孫小言回過頭,狠狠剜了那籠著袖子白眼望天的儒生一眼,“他說有大事,一定要面呈陛下!”
顧淵坐起身來穿衣,薄暖也要下床,被他按住了,“聽寒兒說,你這兩日都沒有閤眼。”
她囁嚅:“她怎麼什麼都跟你說……”
“休息一會兒吧。”他道,“橫豎你也躺過我的床了,終歸要你洗的,不如躺久一點。”
這話怎麼這樣怪異!她皺著眉還在思索,他已朗笑著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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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前殿已備好了茶案,聶少君一身粗布短服,不加印綬,左顧右盼,摸摸索索,見顧淵凜然走入,才上前行了個禮。
顧淵在御案後坐下,看他一如既往地穿著不成體統,忍不住訓斥:“聶卿不雅!”
誰知聶少君撣了撣袖子,卻是滿不在乎:“叔孫通一代儒宗,面見漢王,亦不過楚服短衣。”
顧淵險些噴出一口水來:“朕是劉邦那樣的粗鄙渾人嗎!”
“陛下與漢之高祖,都是君王,君王但有強弱,無有雅俗。”聶少君慢慢道。
顧淵抬眸瞥了他一眼。這個儒生原是在廣川種地,據說向鄰家借了盤纏才得以到長安來參加策問,答卷洋洋灑灑全是明堂正朔之議,顧淵眼前一亮,立刻宣召他入朝,一見卻是個瘦瘦高高、年輕又落魄的鄉里少年,全無他想象裡那種白髮蒼顏的鴻儒風範。
“那依你看,”顧淵將耳杯置於一邊,抽出一冊奏簡,漫不經心地道,“朕是強君,還是弱君?”
聶少君聳肩一笑,“陛下有心做強君,卻受制於人,力量頗弱。”
顧淵將那奏簡往地上一丟,倚著憑几冷冷地道:“朕從薄婕妤處趕來見你,你若還胡扯些有的沒的,朕便治你個當廷不敬。”
聶少君吐了吐舌頭,“怪道陛下今日心氣不平,原來是房中未諧,微臣實有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