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咬牙,指著那賬本道:“第三筆,給酒坊結的酒錢,是付出去的,不是收進來的。”
“是嗎?”雷寅雙趕緊跑到桌邊,低頭看著那賬本,猛地一拍桌子,哈哈笑道:“原來那三兩銀子在這裡!”
她笑聲忽地一斷,抬頭看向江葦青。
江葦青也默默看著她。幽暗的燈光下,他那泛著微藍的眼白,襯著深褐色的眼眸,看上去更顯得他的眼黑白分明瞭。
“你識字?”雷寅雙問。
江葦青看著她眨了一下眼,卻並沒有開口。
雷寅雙也看著他眨了兩下眼。
兩人默默對峙了一會兒,她忽然嘆了口氣,很是不雅地歪身往桌子上面一坐,偏著頭看著他道:“其實你可以不說的。那樣我就不會知道你之前對我們撒謊了。”
江葦青仍是沒有吱聲,只那麼默默地看著她。
二人又是一陣沉默對視。
江葦青道:“能容我天亮之後再走嗎?”
雷寅雙一挑眉,道:“走?”
江葦青又不吱聲了。
雷寅雙歪頭看著他,半晌,忽地搖頭笑道:“你若不說這句話,我不定還在猶豫要不要留你下來呢。你這麼一說,我倒放心了。想來你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隱,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問。不過,這個秘密你最好自己守嚴實了,胖叔,特別是三姐,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若是叫他們知道你一開始就騙了我們,他們肯定不會留你的。”
江葦青看著她又眨了一下眼,半晌,才緩聲道:“虎爺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
“你不想留下嗎?”
江葦青趕緊連連點頭。
“這就得了。”雷寅雙跳下桌子,過來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對他笑道:“去睡吧,不早了。”
她回身走到桌邊坐下,一抬頭,才發現江葦青並沒有出去,而是一直站在門口就那麼默默地看著她。
“還有什麼事嗎?”她問。
“你就不怕我是什麼壞人嗎?”江葦青道,“對你們有什麼不良企圖?”
雷寅雙看著他笑了,道:“你來我這裡有多久了?十來天總有了吧?一個人,相處十來天還搞不清他這人是好是壞,你也太小看我們這些人了。再說……”
她伸手拿過桌上撥燈芯用的銅釺,夾在食指和中指間轉了轉,然後以拇指按住一端,食指輕輕一翹,竟將那根筷子粗細的銅釺給折彎了。見江葦青驚訝地瞪大了眼,她則笑眯眯地以兩隻手各捏住銅釺的一頭,就那麼看似不經意地抻了抻,竟轉眼間就把那根銅釺又給抻直了。
雖然打從遇到雷寅雙的頭一天裡,江葦青就知道雷寅雙有個“虎爺”的綽號,也常聽她吹噓自己打架如何厲害,可他卻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她跟人動手。這竟是他頭一次對她的武力值有個深刻的瞭解……簡直太深刻了。
“時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雷寅雙對他說了這麼一句後,就再不抬頭了,只低頭專注地對付那個賬本。
等她聽到那一瘸一拐的腳步聲抬起頭來時,江葦青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他從她手裡抽過那隻毛筆,道:“我幫你吧。你一個人弄,怕又要弄到半夜三更了。”說著,拿手指捅了捅雷寅雙的胳膊。
雷寅雙愣愣地站起身,將椅子讓給了他,然後看著他坐在她的座位上,一下一下顯得很是生疏地撥弄著算盤珠子。
“你會?”她問。
“大概吧。”他道
他一行行地對照著賬本打著算盤,等算到第三頁賬冊時,那算盤的聲音已經如行雲流水般順暢了。
今日的流水並不算多,一共才五頁。可因為臨近月底了,各處來結賬的比較多,所以進出賬目有點煩雜,加上雷寅雙記賬實在有點隨心所欲,這給結賬帶來了不小的困擾。可江葦青竟跟個老賬房似的,一眼便看出了那些被她記得一團亂的賬目。只一遍,便將那些賬目核對了個清楚明白,不禁叫雷寅雙對他刮目相看。
“你家裡一定也是開店的!”她頗為崇拜地看著他。見他看過來,她忽地覺得自己那話說得有些不妥,忙擺著手道:“我不是要打聽你的來歷,就是、就是……就是你太厲害了!”她衝他豎起拇指,“一看就知道是家學淵源!”
江葦青不禁搖了搖頭,笑道:“不過是之前無意中看到三姐算過兩三回賬,大概知道該怎麼做罷了。”
“……”
雷寅雙無語了。三姐算賬的那套法子,是姚爺爺親手教的。同時一起跟姚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