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昨天的文章韶泰已經批改完畢,上面圈圈點點,外帶許多註解。看得出來,韶泰對這個弟子很是上心,又出了一道題目,讓蘇木散學之前交來。
沒辦法,只能灌了一肚子濃茶,提起精神小心對付。
可憐蘇木熬了個通宵,跟熬鷹似的,加上感冒剛好,讀了一下午書,腦子一刻也沒空,感覺地都在轉。
“又要上班,又要寫書,還得上課,活得真累啊!”
散學之後,蘇木就來到書院街。
上次來縣衙報名參加縣試時沒留意,今日一看才發現這個地方不錯,街道兩邊都是書店、裱糊店、和茶肆,看來,此地是清苑縣的文化中心。
可抬頭看了半天,卻沒發現林家書坊的牌子。
無奈之下,只得拉了一個路人詢問。
路人指了指旁邊一家非常清雅的書棚:“這不就是。”
蘇木一看,書廝的門頭上掛著一張大扁,上書《風入松》三字,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書坊叫風入松。只不過老闆姓林,大家以林家書坊稱之。
裡面很寬闊,放著兩排大得驚人的書架,整整地佔了兩面牆壁。
不過,屋子的正中心卻放在一張大案,和一隻小几。
老闆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白胖中年人穿著瀾衫,坐在幾前,几上攤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
一邊看,口中一邊嘖嘖有聲,然後輕輕拍了一下大腿:“妙啊,妙啊!”
“林老闆,我是韶先生的學生。”蘇木走上前去,正要說明來意。
林老闆卻擺了擺手:“別說話,等我看完這節再說。”
蘇木無奈,心中好奇,難道這林老闆和老李一樣也是看黃色小說看入了巷。就偷偷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他正在讀《論語正義》。
這個林老闆倒是個風雅之人,不像市儈。
讀書人在看書的時候最恨別人打攪,這一點蘇木也理解,也不再廢話,走到書架前端詳起放在上面出售的書籍。
總的來說,裡面的書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四書五經、時文選集,類似於後世的複習資料,專為讀書人準備,另外一部分則是演義、話本之類。
兩種書籍分別放在兩個書架上。
四書五經之類的東西蘇木毫無興趣,就將目光落到演義小說上面,看了半天,除了《醉醒石》等區區幾本,其他的書籍,以前也沒見過。
他前世本是研究明清小說的,就隨手抽了幾本,一看,發現寫得實在糟糕,故事老套不說,文字好象也不怎麼樣。不外是公子落難,佳人慧眼識珠,攜家產與其私奔,助相公金榜提名,看了開頭就知道結尾。
看來,模式化寫作在任何時代都免不了。不過,也只有海量的垃圾書做基礎,才催生諸如《三國演義》這類的優秀作品。
店中還有幾個客人,看模樣,有讀書士子。也有販夫走卒之流。
閱讀作為明朝市民最主流的休閒娛樂方式,還是很流行的。
林老闆是秀才出身,為人也頗風雅,做起生意來也挺有意思。也懶得同人討價還價,直接在書架上貼上紙條,標明價格。
你若要買書,選好了,就將錢投在大案上的那口瓷瓶裡。
聽到不斷有銅錢入瓶的丁冬聲傳來,蘇木大為驚訝:這明朝也有自動售貨,這個林老闆還真夠超前的,也不怕有人偷書,虧個血本無歸?
果然,蘇木很快就發現一個窮書生悄悄地將一本《毛詩》塞進懷裡,一臉蒼白地朝門外走去。
“小偷……太猖狂了!”蘇木驚得張大了嘴巴,等回過神來,那人已經走得不見了蹤影。
見這個窮書生得了手,另外一個來買書的看了林老闆一眼,也學這那窮書生的模樣,飛快將一本風月書兒藏進袖子。
“《孽海狂花》,六十文,承蒙惠顧。”林老闆猛地抬起頭來,盯著那人,哼了一聲:“我家的書可不能白讓人拿。”
偷書那人羞得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指著門外;“剛才那人不也偷了?”
林老闆:“讀書人偷書不叫偷,你拿這本書去是看著玩的,得給錢。”
蘇木“呵呵”地笑起來,這個林老闆倒是有趣。
打發走那個偷書的,林老闆這才上下打量著蘇木。
眼前這少年面容雖然有些蒼白,可站在那裡卻有一股風雅之氣,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晶瑩深邃,靈動異常,心中不禁有些喜歡,道:“這位公子是韶先生的學生,可是要來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