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的耐心,反而被他考驗了一回耐心。
想到這一點,李唐心下一陣窩火。這老小子欠錢不還倒也罷了,到了這時候他的把柄都被自己抓在手中了,還要擺這個大官的譜,實在是太好氣了。
李唐心下暗暗決定,即使是對方很爽快地把錢還給自己,自己不論如何也要再刁難一下他。
既然以後在朝廷為官,少不了要受他這個吏部尚書責難,倒不如干脆把這個矛盾再擴大一些,讓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和許將之間的矛盾,最好就是傳到皇帝趙煦的耳中。這樣一來,許將要在後面給自己使絆子,反而要注意影響了。大宋的言官可是出了名的厲害,這樣的事情他們是絕不會錯過的。
正思忖間,忽聽外面腳步聲起。由於這大門一直是開著的,李唐一抬頭,便看見那邊徐徐走來的許將。
還真別說這老傢伙平日裡緋色羅袍,白羅大帶,皂皮履這身打扮的時候,看起來威風凜凜,這時候換上了一聲儒服,頭戴烏角巾,看起來雖然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卻多了一種令人一見難忘的儒者之氣,恬淡、自然。
雖然站在對立的立場,李唐也不得不承認,這老頭子的風度確實是他見過所有人中最佳的。明知道他做了一些令人不屑的事情,但當看見他,和他面對面的時候,你還是很難生出厭惡之心。
當他邁步跨進門的時候,頭上不自覺地扭了一下。李唐見了,終於找到了一點鄙視他的理由。原來,李唐很早以前就聽說過,大宋所有當官當久了的,都會有這個毛病,走進一扇小門的時候,頭都會不自然地扭一下。原因無他,他們戴慣了長翅帽,進門的時候,總是擔心帽羽被門掛到。而官越大的,這方面的毛病越多。因為這長翅帽的帽羽是隨著官品的增大而變長的。
進門之後,許將立即大刺刺地坐了下來,並不開口,而是笑吟吟地望著李唐。
李唐本以為他會說一些“來遲,抱歉”這一類的場面話,沒有想到他居然一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甚至禮貌上都不給自己這個臺階,心下頓時有些不悅,道:“老人家,你這麼大年級了,難道不知道約會遲到不是一個好習慣嗎?”
許將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你也沒有等多久,不是嗎?”
李唐眼睛凝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許將搖了搖頭,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那點小九九,我這把年紀了,焉能不清楚。你這麼盛氣凌人地主動邀約,自然是算準了我急著要赴會。你一定會想著藉此機會好好折騰我老頭子一番,讓我老頭子坐在這裡先嚐嘗等人的滋味,是也不是?”
李唐頓時無語。人說“人老成精”,這句話實在是再貼切不過,沒有想到自己一點小小的心思居然盡數被許將看在了眼裡。
想到這個,李唐心下不由有點沮喪。不過,隨即他又轉念一想:“這些小事上再怎麼聰明,又能如何?如今你把柄就捏在我的手心裡,你難道還能不任我虐嗎?”
這麼一想,他心態平和了一些,道:“天色也不早了,咱們直接進入正題吧,銀子你帶了嗎?我想你也沒帶。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交子我是不收的。如今這世道亂得很,有些人的人品差得很,交子是真是假,我又沒有辦法分辨,只好不收了。”
交子就是這時代的紙幣,不過都是大面值的,和大錠的銀子一樣,市井之中很少用的。南方人很多甚至都沒見過交子,李唐雖然見過,辨別的能力卻不具備。而這時候許將是空手而來,他這樣的老頭子,身上自然不可能帶著三千兩的銀子的。所以,李唐猜測他帶的是交子。
“銀子?”李唐的話顯然讓許將有些驚訝:“這麼說來,你還是堅持要向我取回那三千兩銀子?”
李唐道:“自然是要取回本就該屬於我的銀子。不然的話,我把你約到這裡來談什麼?”
許將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口中喃喃地念道:“難得!難得!”
李唐卻不買他的帳:“別難得了,銀子的事情,你怎麼說?”作為新科探花郎,開口銀子,閉口銀子,要是被一些讀書人聽見了,李唐保準要被狂批。不過,李唐卻並不在乎,在被認為讀書人典範的許將面前,一樣是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這麼說,你真的沒看過你搶到的那個寶貝?”
李唐心下“咯噔”一下:“難道中計了,這搶到的東西根本沒有意義?”他口中還是接了一句:“我說沒看,你也不會相信吧?”
“不,我相信!”許將站起身來,就向外走去,“你還是回去看看,再來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