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敬你,你就更應該記得自己是誰,不要讓老爺堵心,這才是一個奴才的本分。那些下人喚你‘三爺’,那是奉承,你也不能真拿自己當三爺吶!若不是有老爺這些年照看著,我看就是‘三哥’他們都不願叫的。所以你不能自持有了老爺自己給你的這點面子,就在老爺面前硬抗。老爺給你的東西,他要收回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至於老太爺,你就更不要指望了,老太爺再寵你,也在千里之外,能救得了你?再退一步來說,即使老太爺在這裡,你這樣不敬主人,忤逆老爺,老太爺是幫著你,還是幫著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呢?
現在好了吧!老爺幾十年都不發威,這一次發威,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你看看那些人的眼神,哪個不是幸災樂禍的。這也罷了,過去的事情,我和你說再多也是白瞎。我只希望你能記住了:以後啊,主人家的私事,你少摻和,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痛,知道嗎?”
範三微微一笑,並不回答。
範三家的嘮叨了這一大頓之後,見自家漢子沒一句反駁的話,就連回答都沒有一句,也自感沒味,也就不再說話了。事實上,這就是他們家的最常見的情況:老婆子沒完沒了,老頭子一言不發,小孩子跑得不見蹤影。
範三家的也知道自己男人這脾性,別看平日裡爭吵的時候,都是她佔上風,但是她說再多也是沒用,下一次遇上事情的時候,她男人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對於這一點,她是素來十分惱火的,但也沒辦法,她說再多,好像總沒有一句是在範三耳中的。而也正因為如此,她每一次總想用更多的嘮叨來讓自己的男人改變一些,但又總是枉然。
這真是個該死的迴圈。
範三家的嘮叨完畢,忽然想起那藥還在廚房裡煎著,自己在這一嘮叨,竟然忘記了時辰,不知道藥如何了。她嘴裡“啊呀”叫了一聲,連忙起身向門外跑去。
她剛要邁出門外,正好門外有一個人走了進來,兩人差點就撞在一起。
還好,門外那人反應還算迅速,迅速地閃到一邊,躲開了去。
“老爺?”範三家的剛剛止住身形,卻變得更加驚訝,平日裡在自己家看見範正平,那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但現在看見,她心下不免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興師問罪?掃地出門?
範三家的心裡一時間生出了幾個很不好的感覺。其實,她的嘮叨雖然多了一些,但對自己這個男人還是很滿意的。範三這個人雖然看起來很平凡,但在這范家,那絕對是頂呱呱的大紅人,而且是幾十年不變的大紅人,而如今更是早已晉升為第一大紅人了。因著這個漢子的關係,范家上上下下見了她,誰不規規矩矩地喊一聲“三嫂子”“三嬸子”之類的。即使是主人們見了,都會恨客氣地打招呼。逢年過節的,她可從來都是和主子們一起吃飯的,這不是伙食好壞的問題,而是榮耀,這份子榮耀不知道眼紅煞了下面多少人了。
而走出即使范家,範三家的只要提起自己是范家總管的婆娘,那買東西都要便宜三分,坐下來吃點東西,人家都會做得格外香甜一些,還有人家那眼神裡除了羨慕就是尊敬,讓她總有些飄著走的感覺。
但是,如果被范家掃地出門,這日子以後如何過且不說,這面子該怎麼辦?難道對別人說:“我男人是范家的前總管嗎?”
範三家的還在猶豫要不要跪下來給範正平討個情的時候,就聽範三說道:“你且出去,我們有話要說!”
範三家的便猶猶豫豫地點頭答應,走了出去。她和範三之間就是有這樣的默契,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可以隨意說,甚至隨意做,家中的一切全是她作主。但在人前,範三卻是有著絕對的權威的。所以,她此刻雖然很想聽聽範正平要對範三說些什麼,但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老爺,自己坐吧,請恕我行動不便,就不能起來幫您沏茶了!”範三淡淡地說道。
範正平臉色一紅,默默地搬了一面小杌坐,坐到範正平的面前,小心地問道:“還疼嗎?”說罷,他立即就笑了,自嘲地笑了:“看我說廢話了,斷了三條棍子,打了大幾十板子,不疼那才是怪事!”
範三卻絲毫都不領情,道:“老爺您還是說正事吧。如果是吩咐我範三為你跑腿什麼的,恐怕是無能為力了,我如今雖然好了一些,但也只能是勉強下地行走而已。若是要把我的賣身契還給我,趕我走人——”
範正平只有苦笑:“老三,你何苦這樣挖苦我!你還記得你以前叫什麼嗎?你剛到我身邊侍候的時候,咱們都還是小孩子,你那時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