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梨花堆雪,那是九公主永遠也無法承受的傷痛。
“告訴我,劍奴,你告訴本宮!”九公主緊緊地揪住劍奴的衣襟,脆弱而又無助地詢問。
“本宮究竟要怎樣活著,才能承受另一個人生命的重量?!”
劍奴怔了怔,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明白。
那一瞬,他的心中竟然浮現一個惡劣的揣測:若是當日死的人是我,殿下也會掛念我一輩子嗎?
然而這個念頭只是冒了個尖,便很快被他壓了下去。九公主已經夠艱難的了,他不願再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殿下,求您,讓卑職來替您承擔一切罪惡和苦難罷。”劍奴顫抖著伸出手,將她的頭按進自己懷中,嘴上卻是帶著蒼涼而深情的笑意。
“是屬下引…誘了您,所以,您不必有負擔。”
這場雪紛紛揚揚,從年末一直下到了年初,洛陽城的一切俱是籠罩在厚厚的一層棉白當中。它撫平了世間的一切坎坷與苦痛,也埋葬了過往。
上元節,藉著御宴的機會,蒼老的皇帝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給孀居的九公主指婚。
“老九巾幗不讓鬚眉,有著不輸於男兒的豪氣,既是如此,配□□的大世子最是合適。”
皇帝一直想和□□聯姻,既是紀王那邊無望了,他便將主意打到了九公主身上。一來,可以穩住□□的人心;二來,也可趁機收了九公主的兵權,一舉兩得。
秦王有些詫異,忙出列下跪,半真半假道:“多謝陛下抬愛,老臣受寵若驚。”
最先提出反對意見的是紀王。只見他悠悠放了酒杯,拱手溫聲道:“父皇,惜月也不是個小姑娘了,秦王世子更是難得的青年才俊,此事還需徵求他們雙方的意見才好,畢竟情投意合方能圓滿。”
聞言,皇帝只是沉沉一笑,冷聲道:“老四好生奇怪,自己不願娶□□的郡主,難道也不願老九尚□□的駙馬?”
“父皇此言差矣。”父子倆正針鋒相對之時,九公主舉著酒杯笑了笑,冷豔的眉眼中俱是狂傲不羈,用不大不小的音調道,“那樣的男子麼,做本宮的面首尚可,做駙馬,還需考慮考慮。”
此言一出,皇帝和秦王同時綠了臉。
“你……!”皇帝重重放下酒杯,呵斥道,“堂堂帝姬,怎可如此厚顏無恥!”
“敢問在座諸位,嶺南這兩年來可曾失過一寸疆土,嘗過一場敗仗?既是沒有的話,本宮便無愧於天地蒼生。嶺南虎紋令牌是先夫留給本宮的最後遺物,有人厚顏無恥到連本宮的遺物也要掠奪,本宮自然也只能厚顏無恥地回敬之,以牙還牙,何罪之有?更何況,嶺南這塊肥肉,可不是誰都能吞得下的。”
九公主一口飲盡杯中酒水,將杯子倒扣在案几上,起身笑道:“本宮不勝酒力,失陪了。”
說罷,她果真不顧氣得猛烈咳嗽的皇帝,拖著繁複的硃紅裙裳搖曳生姿地朝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她又回過身來,笑著說:“對了,本宮不招駙馬,只納男寵,諸君記著了。”
紀王和徐南風對視一眼,均是無奈搖頭,心中苦笑:這丫頭多半是瘋了。
回到寧安公主府,九公主便見府門前的雪地裡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橙紅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頭上肩上俱是積了一層薄雪,也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顯得蕭瑟又悽清。
劍奴……
九公主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心道這小子怎的還不死心!
終究是心軟,將他放進了公主府,又命人給他送來乾淨暖和的新袍子,讓他換上。
誰知劍奴解了被雪水浸透的衣裳,卻並不換上新衣,只在溫暖的燭光中袒露滿是傷痕的、矯健的身軀,然後紅著耳尖緩緩跪在,肩胛骨凸起,背脊彎成一個虔誠的弧度。
“你做什麼?!”九公主嚇了一跳,呵斥道。
劍奴以額觸地,光著身子久久長跪。過了許久許久,久到九公主以為他不會說話了時,他啞聲開口。
“只要殿下能再看看我,和我在一起……”
頓了頓,他平靜而艱澀地說:“男寵,也是可以的。”
第69章 奪儲
冬天一過; 皇帝滿身陳年舊病便爭先恐後的現出了端倪,彷彿到了他這個年紀,蒼老和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事。
紀王和徐南風得了空; 便挑揀了些藥材補品帶進宮中;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總算等到昏睡的皇帝轉醒; 將小夫妻倆傳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