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開口道,“陛下今日還有政務,就不與諸位共賞春色了。”
說罷,還不忘示意臺下重新奏樂。直到第二支舞樂開場,他才躬身退下,追著已經走遠的女帝去了。
“小姐?你去哪兒?”
見方以唯不僅沒有坐下,反倒趁著周圍不注意朝自己身後退,茯苓詫異地問。
方以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在此處等我,我去去就來。”
生怕晚一步就放走了人,她幾乎在來時的行廊上小跑了起來。然而剛低頭提著裙襬跑上廊梯,卻是和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
一宮娥揉著腦袋退後了幾步,抬頭見是方以唯卻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方小姐可是要見陛下?隨奴婢來吧。”
方以唯才發現這位正是方才跟在女帝身側的宮娥,心頭一鬆,“有勞了。”
無論永初帝是不是明主,她都只能這麼做,這是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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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臺偏殿。
女帝已換了一身薄衫,隨意地半靠著貴妃榻,視線越過珠簾,落在外面跪伏在地的方以唯身上。
“你想入仕?”
方以唯直起身,一個“是”字回得擲地有聲。
女帝沉默了半晌,才出聲,“然自古以來並無女子入仕的先例。”
“世間法則,無不始於先例。”
“即便如此,滴水石穿也非一日之功。要想鼎新革故必然會遭到攔阻,得付出代價。”
女帝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折中的法子,語調微揚,“你想入仕……可是因為與宣平侯府的婚事?”
方以唯低頭不語。
當下能拆散侯府這樁婚的,除了永初帝,她再想不到更好的人選。
女帝沉吟片刻,“朕也不看好你與寧翊的婚事。這樣吧,朕可以賜你一個恩典,斷了你世子妃的’好前程’,允你日後自行挑選夫婿。如何?”
方以唯一愣,有些懵然地抬眼,“陛下……”
她原以為,想讓永初帝出手相助,那就必得成為於她有用的人。未曾想,女帝卻是如此直接……竟是什麼都不問就賞賜這種恩典。
僅僅一句話的恩典,便可使她擺脫困境。
方以唯攥了攥袖口。
理智告訴她,欲速則不達。有了這道聖旨,已經夠了,已經是意外之喜。
她的目的達到了,她不用嫁給寧翊,往後也不必擔心再有其他不如意的婚事。
她此刻,應該謝陛下恩典。
方以唯張了張唇,想要謝恩起身,然而膝下卻像完全不聽使喚似的,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隔了一會,她聽見自己顫抖卻清晰的聲音。
“陛下,臣女謀官入仕並非只為嫁娶之事。”
“你……”
女帝啞然。
“為國立心、為民立命是臣女平生之志。無論是科舉是召試,還是別的考驗,臣女都願勉力一試,只求陛下給臣女一個機會。”
說著,她又伏身叩首。
“如此……”
女帝嘆了口氣,聽著倒頗有幾分無可奈何,“備筆墨。”
偏殿內的宮人只有兩名,還是方才在宴席上隨侍的宮娥和內侍。
一聽女帝吩咐,緋衣內侍立刻將方以唯引到了桌案前。
案上已然備好了筆墨紙硯,竟像是早就有所準備。
方以唯還未來得及細想,女帝身邊的宮娥已拿著字條從珠簾後走了出來,將字條在案上展開。
只有兩個遒勁凌厲的大字——“邊患”。
“這便是考題,朕只給你半個時辰。”
竟只有半個時辰……
方以唯一愣,卻沒多說什麼,提筆應道,“是。”
說話間,鎏金香爐被放在了案前,一炷香已經燃起。
方以唯不敢再拖延,視線在“邊患”二字上掃了掃,眉心微蹙。
大顏如今有兩大邊患,北燕和大晉。讓她無從下筆的,是後者。
當年晉軍勢如破竹攻至盛京城下,先帝駕崩,這才逼得奕王和滿朝文武向大晉求和,以割讓河間三鎮,立賀緲為新帝,從此向晉稱臣,尊晉帝為父的代價。
但凡如今在位的換做任何一位皇子,方以唯都會毫不猶豫落筆,力勸君上臥薪嚐膽養精蓄銳,尋找良機收復失地。
然而,出這道考題的,偏偏是賀緲。
女帝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