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硯臉皺了起來,不知該說什麼好。
棲遲安撫他:“好了,去吧,你那邊事是最多的,快去準備,莫誤了事。”
她說完朝秋霜看一眼。
秋霜會意,過來請李硯:“世子,我去幫你收拾吧。”
李硯只好站了起來,出了門,又回頭看一眼姑姑。
棲遲坐在那裡,眼神落在房中一角,沒有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他摸了摸腰間別著的匕首。
這是他姑父送給他的,教他做一個男人,遇事不要總縮在女人身後。
他一路走一路想,在廊上,喚了聲秋霜:“我要去與老師說一聲,姑姑若問起,請她等一等我。”
秋霜道一聲是:“那世子千萬要快些,不要誤了時辰。”
李硯答應了,往前走去,卻沒往平日裡上課的學堂而去,反而腳下一轉,往外去了。
※
風過軍營,日已將斜。
伏廷行走在演武場外。
羅小義跟在他後面,一隻手揉了揉還沒好透的傷處,一隻手抬起,朝身後的人做了個請。
崔明度由幾個官員陪同著,跟在他們後面。
演武場裡士兵們正在操練,卻沒多大氣勢。
別人不知道,羅小義心知肚明,那不過就是士卒們在做做樣子罷了,普普通通的,並沒什麼看頭。
他三哥交代了,這位世子就是打著幌子來北地的,何須給他看什麼真刀真槍。
他們可犯不著將瀚海府的精銳拿出來,給一個素無往來的崔氏大族的人看。
崔明度看了一圈下來,向伏廷答謝:“我在城中叨擾已經失禮,有勞伏大都護竟還容許我入軍中來一睹諸位將士的風采。”
伏廷看他一眼:“我都護府中沉悶,想必崔世子無人說話,不如來軍中。”
崔明度聞言臉上稍有變色,總覺得這話裡有些弦外之音,不禁看向他。
伏廷沉黑的眼在他身上一掃,轉過頭去。
都護府是他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有什麼偏僻的地方。
雨後樹下,崔明度和李棲遲站在那裡即使只有片刻功夫,也早被他發現了。
他沒過去聽半個字,更沒揭穿,是知道那是李棲遲的往事,理應由她自己處置。
不代表他不知道。
崔明度朝演武場中看去,客氣地讚賞了一句:“難怪是能抵擋突厥的強兵。”
是有意將這話題揭過了。
伏廷沒接話。
羅小義只好揉著腰後堆笑接了句:“崔世子過獎了。”
他心想真不愧是那些酸縐縐的文人,連這都能誇。
忽聞一聲馬嘶,伏廷轉身,眼睛遠遠掃過去。
一人騎著馬似是剛剛飛奔而至,手上還在勒馬。
他眼力好,一眼看出那是誰,不等近衛來報就大步走了過去。
羅小義見他忽然走了,順帶著朝那頭看了一眼,眯起眼一瞧,那穿著雪白細綢衣的貴氣小少年可不就是小世子,怎麼好端端地跑來軍營了。
李硯上次來過一回,因而還認得路,只不過上次是他姑父帶著來的,這次獨自來,費了好大的勁。
軍營守得嚴,他還沒接近就被附近巡邏的兵攔住盤問了一番,好不容易有他姑父身邊的近衛認出了他,才放他過來。
他看見了遠遠走來的姑父,立即下了馬。
伏廷走到他跟前,上下看他一眼:“來營中做什麼?”
李硯馬騎得太快,喘口氣,乖巧地說:“我是特地來找姑父的。”
“有事?”伏廷問。
李硯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左右。
伏廷轉身:“到我帳中來。”
李硯快步跟上。
入了帳門,伏廷一直走到地圖架前,回過頭站定:“說。”
李硯手摸著腰裡他送的那把匕首,鼓起勇氣道:“我想問姑父,是不是嫌棄姑姑了。”
伏廷皺眉:“什麼?”
李硯垂了下頭,又抬起來,聲音低低的:“我知道商人自古輕賤,姑姑身份尊貴,卻做了這事,一定會被認為是自賤身份,我不知姑父是不是因此嫌棄她了。”
他只想知道,他姑父是不是就因為這事,便容不下他姑姑了。
若真是那樣,那後面的話就不用說了。
伏廷說:“不是。”
他答得乾脆,沒有半絲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