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雙手一下一下地撫著他年輕剛毅的臉龐,心下有一塊好像被野獸當胸挖掉一樣疼痛。
“阿毓……沒用的,你聽我說……從今以後,好好的,好好地活下去,我雖死,然心甘情願……望你看在我們曾經有過的情誼之上,不要辜負我今日所說……”
他無力地闔上眼,輕微地喘息,好半晌又費力地睜開眼睛,鄭重地說道,“大哥那裡,還勞嫂子替我告別……小弟無福,再不能隨侍左右……各自珍重吧……”斷斷續續地說完這些,已是面如金紙,再也無力。
他最後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錦毓,眼光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亮晶晶的眸子像是要將錦毓的樣子深深刻在靈魂中。
他在她懷中閉上了眼睛,很安詳。
錦毓先是掩面哭泣,淚水從指縫間溢位,溼淋淋一大片。
多少往事,皆埋葬於黃沙之中,說不盡道不明,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去不復返。
然而,它在自己心裡,剪不斷,理還亂。
她放聲大哭,淚水砸在面前的空地上,一片濡溼。
史書記載,宋永和十一年間,春四月。宋人一品總督兵馬大將軍沈睿之帶兵伐夷夏,城破,攻之。生擒骨咄祿,使其歸於宋。
作者有話要說: 八點鐘的第二更!
要完結了好激動好激動!
關於徐青……嗯,我還是不劇透了,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尾聲
清明時節,淫雨霏霏。春風仍是浩蕩,帶著俏皮的暖意吹拂世間萬物。
連綿幾天的細雨滌盪紅塵俗世間的塵埃,一切都保持著本來的面目,似乎生來就是如此。
也不過是一夜之間,漫山遍野的花悄然綻放,覆蓋住整座山林,讓這被黃沙籠罩的塞北如今也增添一抹盎然的春意。
有山川,有河流,有杏林春暖,有塵世間一切一切美好的景緻。
微風拂面,暖風中有花開的聲音……
最樸素的人生樂趣,亦不過如此吧。
彼時,距離夷夏城破,骨咄祿被擒,不知不覺中又是一年飛逝,那場驚心動魄的戰役,那風捲黃沙的壯烈景象,依舊曆歷在目揮之不去。
沈睿之與林錦毓並肩站在巍峨的邙山山頂,腳下是萬丈深淵碧波萬頃,頭頂是近在咫尺的蒼穹,彷彿伸出手便可觸控星漢西流。
許是剛下過雨的緣故,整座山谷被潮溼的細霧氤氳著,像連綿的珠簾般籠罩四野。身旁的幾株不知名的野樹上結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風乍起,花朵簌簌而落,空中飄過千萬把小扇子,一會的功夫便毛茸茸地覆蓋了一地。
沈睿之伸手,接過一朵不老實的花瓣,伸至錦毓面前,笑問道,“阿毓,你瞧瞧,這塞北的春日,比之京城,如何?”
錦毓朝他淡淡一笑,轉而望向遠處連綿不盡的春日美景,半晌才若有所思道,“倒是別有一番風情,不過終究比不得京城的春日溫婉平和,塞北畢竟剛剛遭遇過一場戰亂,就算是再好的春日也掩蓋不了戰爭的戾氣……”
她本是句無心之話,誰想卻勾起了兩人心中誰也不願提及的往事,一時間,默默無語,只有濛濛的細雨,暖中帶寒的春風依舊不解風情地吹著。
這片青山綠水的好景緻下,不知埋葬了多少烈士的英魂,鮮血染紅春日的花朵,身軀化為肥沃的膏田。他們是這世間最平凡的人啊,卻將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了偉大的王朝,腳下的土地。
就算戰爭的結局是勝利的那又如何?死去的永遠死去,留下的,不過是冰涼的牌位和無盡的哀思。
用千千萬萬將士的離去換一座華美的城,這個代價,太過蒼涼悲壯。
良久,耳畔傳來沈睿之緩緩的聲音,帶著綿長的嘆息,“阿毓想回京城嗎?”
“怎麼不想呢,一晃兩三年就這樣過去了,也不知家裡好不好,大哥還未娶親,父親母親年歲大了,塞北與京城相隔萬里,如何不想?”這般說著時,眼中已慢慢蓄上淚水,一雙眸子竟是比頭上的蒼天都要清亮上幾分。
沈睿之轉頭間瞥見她眼中的晶瑩,心中像是被刺了一個窟窿,鑽心的疼。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這一世,他欠她的太多了,他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卻無法給她最基本的團圓之樂。
“夫君,已是過去一年多了,加官進爵的封賞也早已下達,為何聖上宣你回京的詔書遲遲不下?”錦毓擦拭掉臉上的淚痕,蹙眉問道。
沈睿之凝視身旁的錦毓,不知該如何開口,他艱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