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去非眸中寒意遠比風雪更甚,徐徐搖首:“今上撐不了多久了,如您所料。方才王爺直闖禁宮,今上怒火攻心竟直吐鮮血。”
說罷父子兩人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風雪之勢漸烈,這一路,十分難行了。
雪停下來,反倒更冷,到處都硬邦邦明晃晃的,建康成了一座冰城。
宮道兩側,一直有人在那忙忙碌碌鑿冰除雪,好為上朝的廷臣們及時清理出乾淨的路來。
東堂裡皇后正潛心念佛,算著時辰差不多了,緩緩起身,立即有人上前伺候。正更衣,貼身隨侍黃裳窸窸窣窣在外面行了禮:
“娘娘,外頭李姑娘有事求見。”
黃裳在皇后身邊已有十多年,他辦事老成周詳,事無鉅細迄今未曾有過半星差錯,皇后一直很信任他。
“今上還沒下朝?”皇后並未搭理,只關心前朝,今上一日比一日重,昨日夜間停的雪,今早便硬撐著去了太極殿,幾日前建康王一事,她聽得心驚肉跳,眼下眉眼間藏了幾分黯然。
黃裳自然清楚皇后心之所在,便整肅了精神,畢恭畢敬道:“還沒,不過娘娘不用擔心,有劉義在,倘有什麼情況,會及時來報的。”
“這些廷臣也該體恤聖上,事情當上奏得簡潔明瞭,哪裡需要拖這麼久。”皇后不免有些牢騷,卻也只有面對著黃裳時才會毫無顧忌說出來,他在她還是嬪人時便跟著自己,算是第一心腹之人了,果不其然,她施施然走出時,正迎上黃裳關切的目光。
“今上多日不朝,廷臣們難免會有諸多臆測,此時今上只要在太極殿,多少也能打消廷臣們的顧慮。”
皇后聽言,沉默片刻,這才揮手示意:“讓皋蘭進來。”
黃裳輕應一聲,出去朝皋蘭使了個眼色,順便接過她的大氅,皋蘭笑道:“勞煩公公。”
“免禮吧,”皇后見她挑簾而入,一雙飛,目神光流動,不免有些微微失神:這雙眼睛和十幾年前那人簡直一模一樣……
皋蘭盈盈一笑,還是先行了禮,皇后這才看見她手中原來還拿了封書函,只聽皋蘭說道:“家父來了兩封信,其實早該到的,因路上風雪阻隔,耽誤了些日子,這一封是給娘娘您的。”一邊說,一邊把書函呈了上去。
“你父親給你的家書裡都說了些什麼?”皇后淺笑問,手底書信已展開,皋蘭留心著她的神色,也含笑回話:
“不過是問些尋常事,吃了什麼,睡的如何,是否守了規矩不惹事。”
皇后雖一直面帶著笑意,皋蘭還是捕捉到了那稍縱即逝的一絲異樣,便隱去笑容,不禁暗自擔憂起來:父親在給皇后的信中到底說了什麼?
從東堂出來,皋蘭滿腹心事,神情怏怏,順著桃林抄了小徑直往闕月齋走。
殘雪未消,桃林中雪水相融,很是泥濘,皋蘭卻不甚在意,連著跳躍幾下,便跨了過去,自然濺了一身泥水。
剛掏出帕子,不料一陣冷風襲來,帕子隨風轉了個圈,落入泥淖中去了。皋蘭瞧了瞧,自顧自嘆氣道:“一不留神便身陷囹圄,不要也罷!”
“妹妹,這是說誰呢?”身後忽響起熟悉的聲音,皋蘭微微一驚,但見英王自林後閃現,笑道:“桃花開早著呢,王爺是在欣賞這枯枝敗葉麼?”
“不,我在等妹妹。”英王瞥見泥中錦帕,笑吟吟看著她,皋蘭自然清楚他秉性,無事開她玩笑罷了,強笑道:“這宮中上下,我看只有王爺心最大,樂得逍遙。”
話裡自有深意,英王故意裝作不懂,只問她:“我看妹妹眉宇之間,似藏心事,誰欺負妹妹了麼?告訴我。”
“那倒沒有,不過是,我要走了。”皋蘭輕輕嘆氣,“父親說年關將近,往後雨雪漸多,怕路上難行,這幾日等雪化了,我便回河朔。”
英王心底揣摩一番,面上卻笑言:“這麼突然,前幾日還不曾聽妹妹提及此事呢。”
皋蘭隨意撇掉半根桃枝拿在手中把玩,一邊往前走,一邊說:“我也是剛得的訊息,父親給娘娘來了信,我正是從東堂來。”
“原是這樣,我倒真捨不得妹妹,好容易相熟,這又要走了。”英王目露留戀,認真看著她,皋蘭低首一笑,復又抬頭往前看:
“王爺這會捨不得的人恐怕多了去,我聽聞王爺和烏衣巷周家的大婚一事也定了,豈不是很快就會搬出宮去?”
英王腦中還在想著她方才的話,她父親李叢禮是出名的老狐狸,把皋蘭送到皇后身邊來示好,河朔六鎮,素來有李、盧等幾大門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