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現在和寧寧的關係走到這種境地離不開這兩人的影響,那麼,失去珍貴之物的他,必然要追根溯源,求個明白。
既然已深陷泥潭,就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深夜中,冷風拂過,澹臺曄在周身冷意中,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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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祠堂跪了三日之後,成國公鬆口,世子終於得以離開。
看著神情憔悴雙眼通紅全身無力的澹臺曄,周永心中嘆氣,默默的上前將人扶起來,同小廝一起將人送回了院子裡休養。
接連幾日滴水未進,就是鐵打的身子都得虛,更遑論世子身體並不算強壯,於是,剛躺在床。上不過半天,一場風寒就氣勢洶洶來襲。
內室裡滿是苦澀的藥味,來來回回的丫頭小廝個個輕手輕腳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什麼可怕的氣氛般,縮頭縮腦得厲害。
周永自從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就一直用心辦差,等他忙碌完回來,再見到自家主子時,被對方虛弱青白麵色嚇了一跳。
他是從小跟著世子的,除了小時候身體不好那陣兒,到如今已經有許多年沒再見過對方這副可憐孱弱的模樣,抬頭對上那雙隱含期待的雙眼,陡然間心情沉重許多。
若是以往,世子身邊總少不了薛小姐,他每次生病,都格外依賴她,離了她的眼就要發脾氣,她總是會充滿耐心的安撫他,包容他的任性,讓他在病痛之中得到安慰。
但如今,即便他將訊息傳到她耳邊,她也不為所動。
以他對那位曾經未來主母的瞭解,就算她身上現在沒有揹負著御賜婚約,這會兒也是不會來的。
她或許善良心軟,但一旦下定決心,就絕不會再回頭。
想到這些,他在澹臺曄意味不明的視線中走到床前,低聲回話,“公子,您讓我查的東西我都查清楚了,您是現在聽我回話,還是?”
澹臺曄咳了幾聲,壓下喉間癢意,呼吸有些急促,“寧寧呢?”
周永頭垂得更低,如實回話,“訊息前兩日我就讓人遞過去了,薛小姐不來……”
是因為她不想來。
這句話周永沒說,但他覺得世子應該明白,他那麼聰明,從來都比他們這些粗人懂得多看得深,想來也不需要他多說。
澹臺曄,澹臺曄先是怔了一下,然後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接二連三襲來的咳嗽擊潰了心神。
看自家世子一副就差咳出。血的虛弱模樣,周永趕忙讓人叫大夫,一番兵荒馬亂之後,服了藥的人被迫睡下,他原本想彙報的事情也拖到了晚上。
影影綽綽的燭火中,他端坐在世子面前,看著他眼下清晰可見的黑影,有些不忍的別開了眼神。
大概主子過去許多年意氣風發驕矜任性的模樣看得太多,對比這會兒的失落與可憐,很是讓人於心不忍。
“查到什麼,說吧。”澹臺曄輕咳一聲,慢慢喝了口苦得讓人舌頭髮麻的湯藥,輕聲開口。
周永從懷裡拿出他下午整理好的東西,一點一滴的循著他調查的方向將所有事情盡數告知。
澹臺曄聽著,面無表情,看起來格外冷漠。
對於自己查的這些東西,周永隱約察覺到什麼,但卻不敢深想,只將一切壓在心底深處,若非必要,日後也絕不會再想起。
有時候,知道太多,並不是好事。
等回完話,世子的表情也未見變化,最後,他只說了一句話,“事情到此為止。”
周永點頭領命,見世子再沒有其他吩咐,輕手輕腳出門。
床邊的木凳上留著一沓周永整理好的資料,澹臺曄拿過來翻了翻,最後用燭火引燃,盡數燒了個一乾二淨。
煙塵順著被開啟的門窗慢慢飄散出去,一切盡皆消失在黑暗的夜色與冷風中。
臨窗而坐的澹臺曄面上露出一個略帶諷刺意味的笑容,眼神譏誚,“子承父業。”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極低,除了他,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任何人聽到。
牽涉到寧寧,他讓周永去查了多年前舊事,只能說記得當年事的人不少,所以查起來極快,能查到的東西也多。
他的父親成國公,有著和他一般無二的境遇。
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了年紀自然情愫暗生,雖說女方身份不及國公府,但兩家情誼擺在那裡,本該是一樁極好的姻緣。
但人呢,擁有的太多,被寵溺的太過,就容易不知珍惜,肆意任性,他是,當年的父親同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