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早早失了母親的緣故,她對所有的女性長輩天然都有一種好感,尤其是作為未婚夫澹臺曄的母親,她對陳氏更是在很長時間裡充滿了濡慕與尊敬。
她信任她所說的每一句話,用心的將她的話記在心裡,對她的溫柔笑語與諄諄教導報以最誠懇真摯的期待,不斷去努力,希望她滿意,能給予她誇獎。
她的這種盲目與信任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幡然醒悟。
盲目的時候,她總是得不到那位夫人滿意的回應,即便她聲音溫柔,笑容溫柔,眼神溫柔,但每一字每一句都還是讓她難受不已。
後來,等她漸漸長大,懂得了更多的時候,她才明白,不是每一位女性長輩都像她和程菡的母親一樣,內心對她充滿了真正的善意與溫柔,即便她未來可能會成為她的另一位母親。
她花了很久看清楚這個事實,過程中也充滿了掙扎與痛苦,即便是如今,她在面對那位國公夫人時,內心裡也還有著隱隱的畏懼。
她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太重了,或許還要許多年才能淡去,但至少現在,她和那位夫人以及她的兒子,真的是毫無牽扯了。
沒了婚約,她再也不需要站在她面前,聽她笑著說,“寧寧,你真的很努力呢,不過,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呢,你看……”
“寧寧,曄兒就是小孩子脾氣,任性了一點,你多包容他一些……”
“寧寧,咱們國公府不同於別家,我覺得……”
每一句溫言笑語背後都是會刺傷人的針與惡意,薛蘄寧覺得,她永永遠遠再也不要聽她說那些話了。
不想聽她無形中對長興侯府門第的不滿,不想聽她對她的挑剔與諷刺,不想聽她為澹臺曄的每一次任性與胡鬧找藉口找理由,不想聽她勸說她再溫柔一些、聽話一些、大度一些的混賬話。
沒有了婚約,沒有了她礙眼,那位夫人儘可以隨自己的心意去挑選自己喜歡的門第高貴、聽話且寬容大度的兒媳婦。
至於她,從此就海闊天空一別兩寬了。
她心裡這麼想著,一抬頭,正巧對上身旁魏晅瑜母親安遠長公主看過來的含笑眼神。
大概陳氏帶給她的陰影太大,薛蘄寧瞬間身體僵硬不已,脖子那裡似乎都能聽到嘎吱作響的聲音。
安遠長公主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眼前緊張不已的小姑娘,覺得她有趣極了。
她試探著往前湊了下,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大了,不知所措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受驚的貓般,一下子炸起了全身的毛兒。
看起來有點可愛。
她這麼想著,登徒子一般伸出手捏著小姑娘的下巴左右瞧了瞧,“這孩子真可人疼,我想帶回府裡。”
薛蘄寧感覺腦袋有點兒犯暈,魏晅瑜的親孃真的是和他一樣,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殿、殿下……”她僵硬著身體,結結巴巴的開口,“我、我……”
她言語混亂,就像是被人圍追堵截逼到絕境的小動物,可憐巴巴的,程菡接收到好友求救的眼神,正準備擼袖子上前救人,沒想到長公主一把將人按在懷裡,擼小貓小狗似的擼了兩把,“乖乖,本宮又不兇,你怕什麼呢。”
程菡救人的準備卡了下,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其實吧,她覺得阿寧多和女性長輩相處一些也好,省得被那位國公夫人的影響,在這一點上默默糾結。
當年等她發現陳氏對阿寧不懷好意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阿寧因著那位夫人的緣故,在同女性長輩相處這一點上,已經有了陰影。
現如今,她願意接近的也就程菡母親惠安侯夫人一個,其他的,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要知道,阿寧一直是個勇敢且一往無前的人,面對挫折的態度從來不是畏怯與退縮,而是勇往直前,克服恐懼。
但在面對陳氏這件事上,態度卻十分消極與被動,充滿了逃避心理。
惠安侯夫人為此曾經同女兒感嘆過,若非阿寧在失母后遇到這樣一個女人,只怕不會如此。
天意弄人,陳氏在阿寧最渴望母愛的時候趁虛而入,不懷好意之下,足夠毀掉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
還好,小姑娘到底堅強的長大了,最終還堅持住自己的本心,成為了一個好孩子,雖說在某些方面有點缺陷,但那並不妨礙她成為一個好姑娘。
見好友在安遠長公主懷裡被蹂。躪的求救眼神,程菡默默的移開了眼睛,阿寧,我也是為你好,雖說魏晅瑜不怎麼樣,但是他的親孃還是能借你治療一下心理陰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