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獨發
一時酒酣耳熱,劉桂蘭那邊,給幾個最會奉承她的夫人帶著自己女兒圍著。劉桂蘭這個道一聲好,那個讚一句妙,總之“我正缺這麼個兒媳婦,陛下說了,就等著我來,給玄兒定下呢!”
而景泰帝則離座而去,張牙舞爪地舞劍。眾臣自然爭前恐後地叫好,文臣還免不得吟幾句勢如游龍破雷霆之類的酸詩。景泰帝愈發得意,命眾臣與他比劍。他武功上的確有幾分本事,加之臣子們暗中相讓,一時間所向披靡。眾臣鼓譟陛下神勇無雙,景泰帝則振臂仰天大呼:“這天下有誰能與朕一戰,誰!”
“戰啥啊,皮癢了?”便在此時,一聲不大然而清晰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景泰帝如雄鷹般展開的雙臂立刻抖了一抖,然後脖子僵硬地扭轉,往身後看去——
就見他多年未見的老孃,就那麼憑空冒出來一般,站在他身後丈餘之處,從容平靜地看著他。
她如何能在這兒?景泰帝的豪邁之氣早消散的無影無蹤,如見了狼似地拔腿就跑,卻沒留神腳下,叫地衣給絆住,狠狠摔了個跟頭。“陛下當心!”臣子們忙一擁而上扶起他。
叫他們一喚,景泰帝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現下至高無上的身份——自己再不是那個只能在她淫威下瑟瑟發抖的窩囊廢了,不是了!
沉了沉氣使勁揉揉眼睛,再看:是花了眼吧!這都多少年沒見了,然這張臉如何一如記憶中一點沒變?咦,不對,若是看花眼,那一左一右攙住她的範信芳和玄兒,以及後面簇擁著的蘇鳳竹和孩子們,又是怎麼回事!
“陛下莫要再揉眼了,這正是您的生身母親當面。”而範信芳笑吟吟道:“陛下沒想到吧?看把陛下這歡喜的!”
然其他臣子看看景泰帝那直著眼睛張著嘴的面容,誠然看不出半點喜色。
“看看這傻樣兒,還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嘖嘖,這是怎麼當上的皇帝。”逢氏打量著他道。
這輕蔑而強大的語氣,的確是他老孃天下婦人獨一份的。景泰帝這才如夢初醒,情不自禁又往後縮:“你,當真是你?你咋來了?”
“是我在南邊遇見了阿奶。”周玄也笑吟吟道。
“啥?你咋信裡沒說?”景泰帝哆哆嗦嗦指了他兒子。
“說了啊。”周玄道:“我一早不就信裡說了麼,要帶龍母教的教主龍神老母來見爹——阿奶就是那龍神老母啊。”
景泰帝一口氣噎住差點沒背過氣去。
“看把你嬌弱的,還不快起來?難不成得為娘抱你起來再給你喂口奶?”逢氏嗤笑道。
景泰帝一聽這話跟叫針紮了似的,立刻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而周玄又催他 :“爹啊,你還愣著作甚,還不快給阿奶磕頭啊!”
“是是是,太后請上座,請陛下大禮叩拜太后娘娘,眾臣亦叩拜太后娘娘。”範信芳請逢氏往上座去。
“這些就是輔佐我兒登上大寶的功臣?”逢氏邊走邊審視著眾臣子:“都是精銳之士。光憑老二他如何能蒐羅來這麼多能人?還不都是多虧你芳哥兒啊!”
這一聲“芳哥兒”在景泰帝腦中重重回響:這是叫的老三?他們才認識多久,他就成“芳哥兒”了,還多虧了他?!而自己則依舊是“那副傻樣兒”?!他目瞪口呆看向他們,卻見他娘一臉欣慰慈愛神色看著範信芳,且松根也似老手握著範信芳的手輕拍——她就從沒這樣對待過她親兒!
悲憤的情緒促使他追上去一把抓住她娘:“那啥俄當皇帝咧,打下江山的是俄!老三他不過是給俄出過幾個鬼點子罷了,出大力的還是俄!”
然逢氏一指頭把他戳開:“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吃獨食兒,不知道讓這人!”
他娘這老勁兒,戳的景泰帝捂著額頭連連吸氣。
而蘇鳳竹也是在暗中連連吸氣,忍笑忍的好不辛苦。周玄扭過頭看看她,向她擠擠眼睛。
上座那邊,劉桂蘭見逢氏出現,也驚的坐立不寧。此時勉強扮出個笑,迎著逢氏福身道:“婆母,您來啦,兒媳桂蘭兒給您老請安了。”
逢氏歪頭眯眼看她:“喲,你是劉桂蘭啊?老二把你也接來了啊?”
“是啊婆母,可不是我麼。”劉桂蘭扭捏嬌笑道。
“這身上披掛了這麼多七零八碎的我差點認不出來了。”逢氏道:“怎地,是這皇宮裡有賊啊,你不放心,必得把全部的首飾衣裳全掛到身上?”
劉桂蘭自然明白逢氏是諷她打扮太過了。這老妖婆,倒是一如往常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