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幽魂似的走到茶水間,讓候在裡頭的兩侍女都出去,然後彎下腰,往爐子旁邊的小杌上一坐,怔怔地看著那正燒著水的爐子。
她的腦子,沒有辦法思考。
不知為何,聽到婆婆的死訊,她並沒有想象中的意外,只是覺得渾身發冷,覺得這就像是一個噩夢。
她抱著腿,將臉埋進膝蓋裡,縮成一團。
所有理由,都是藉口!
她之前,應該能想得到,婆婆留在那裡定會有危險,但她,卻什麼都沒有做,就顧著香師夜宴的事了。總是抱著僥倖的心思,以為婆婆的事,等到香師夜宴後再想辦法也不遲。她卻沒有想過,萬一,萬一遲了,就真的來不及了!
結果,真的來不及了。
她說過,婆婆對她很重要,但實際上,實際上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重要。她果然是滿身泥垢。嚴嚴實實包裹著一顆自私自利的心……可是,這麼自私的心,為什麼還會這麼難受!
茶水間的門被推開了,有人走了進來,安嵐聽到腳步聲,卻沒有回頭,甚至沒有抬起臉。
白廣寒也沒有叫她。只是走到她身後。垂下眼,沉默地看著她。
不多會,爐子上的水燒開了。冒出濃濃的白霧。
安嵐依舊沒有抬起臉,白廣寒也沒有去管,任由那壺水一點一點變少。
今晚是中秋,團圓的節日。本該是熱鬧的,歡笑的。但在這裡,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卻顯得無比的冷清和荒涼。
悲傷像那騰昇的水霧一樣。瀰漫整個房間。
壺裡的水終於燒乾了,白廣寒依舊沒有叫她,在這一刻。無聲的陪伴,比任何語言都要有力量。
安嵐慢慢抬起臉。片刻後,站起身,如什麼事也沒有般,給那壺裡重新添了水,然後乾啞著嗓子開口:“還得一會水才開,先生要喝茶,只能再等一會了。”
她說這話時,是背對著他的。
白廣寒微微鬆了口氣,往前一步,伸手從後面抱住她,緊緊擁了一會。待她放鬆了身子後,再將她轉過來,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然後輕輕撫摸她的頭髮:“願意聽了嗎,我將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你。”
她將臉埋在他壞裡,悶聲問:“婆婆走的時候……痛苦嗎?”
他低聲道:“是一種能讓人安眠的毒,是睡著離開的,沒有痛苦。”
她哽咽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
白廣寒便從崔文君送安婆婆去安丘那開始,將這件事始末緩緩道了出來,說完後,又平靜地道了一句:“無論你心裡怎麼想,日後,崔文君都不可能會傷害你了。”
這樣的關係,本該是很讓她驚詫的事,但此時安嵐面上卻沒什麼表情。
如果,之前真的曾經有過一絲期待,如今也隨著安婆婆的死而消失了。
“我明天,去看……”她說著就自他懷裡抬起臉,轉頭,那目光似穿過那扇關著的門,看向玉衡殿裡去。
白廣寒道:“後事,崔文君會替你好好辦的。”
安嵐遲疑了好一會,才有問:“今晚,是誰下的手?”
但其實,此時問這個問題,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安婆婆離開長香殿十多年,不可能還存有什麼生死大仇的私人恩怨,會出現這種事,無非是因為她。而這,又是她無法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答案。
說到底,婆婆是因她而死的!
“下毒的侍女,是百里翎的人。”白廣寒淡淡道,“不過此事謝雲和方文建也並非沒有參與其中。”
至此,陣營已經很清楚了,所有迷霧都已揭開,剩下的,就是你死我活。
水燒開了,安嵐頓了頓,才走過去,著手沏茶。
片刻後,兩人從茶水間出來,並肩回到白廣寒的寢殿。
殿外,赤芍還候在那,忽瞧著這個時候了,安嵐還跟著白廣寒過來,似怔了一下,然後才微微垂下臉。
安嵐沒有看她,隨白廣寒進去後,替白廣寒放下帳幔,然後微微欠身:“先生早些歇息吧。”
白廣寒卻道:“留下。”
安嵐一怔,抬起臉。
白廣寒抬手在她臉上撫了撫,低聲道:“我抱著你睡,會好一些。”
“不用,我……”安嵐微微退了一步,低聲道,“我要為婆婆點一支引魂香。”
白廣寒在她發上輕輕揉了揉,就轉身,走到床後面的百格櫃那,開啟其中一個格,回頭道:“引魂香我這裡也有。”
安嵐有些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