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依山勢修了盤山道,除卻入帝陵的棺槨,太/祖為求心誠,卻仍是教子孫後輩只可依小道登山而行。
江淇利落下馬,看著婢女打起簾子,將手腕伸出,候著扶她下馬車。鍾離爾盈盈一笑,便彎腰就著他有力臂膊,穩穩步下了鳳輦。
從山腳望去,登山的小路被茂盛的高樹遮掩,夾帶著積雪,顏色蒼翠,只覺得一眼望不到頭去,江淇朗聲吩咐道,“將皇后娘娘的馬車安置好,眾人便歇在山腳下驛站,咱家護著皇后先行登山。”
梁宗忙帶人跪下應了,送江淇與鍾離爾遠去。
他跟在她身後,見她提裙緩步踏上石階,身旁枯草被未化的積雪掩埋,輕聲提醒道,“娘娘仔細腳下。”
鍾離爾輕應了聲,屏著呼吸小心翼翼登山,行了片刻,至一片叢林掩映中的寬大石臺,身後人卻忽地上前,掖了衣襬一角弓步彎腰道,“上來。”
她驚詫指了指面前山路,搖首道,“還有好長一段兒要走呢,冬日衣裳厚重,你揹著我豈不又累又危險?”
江淇略側首瞧她笑了,不容置疑道,“積雪未化,山路崎嶇,我的人,哪有自己走上山的道理。”
她笑著看了看周圍樹林茂盛,並不擔心被人瞧見,便也不再推脫,俯身摟住他脖頸,江淇便揹著她起身往前走去,鍾離爾俯身在他耳邊笑道,“怎麼不害臊,哪裡就是你的人了?”
他答非所問,穩步上山,只略回首問她,“走了一天,可也累了?”
鍾離爾展開狐裘,儘可能多的覆住他的身軀,含混應了,手卻摸到他腰間似有個錦囊,鼓鼓的,便輕拍了拍,俯身問他,“這是帶了什麼?”
江淇低低一笑,只道,“你拿出來一瞧便知。”
她看著他想了想,便伸手取出,展開錦袋看去,卻見裡頭赫然裝著一小撮枸杞子,紅豔豔地躺在一處。
心像是被人擰了一下,再緩緩鬆開,鍾離爾驀地紅了眼眶,看著他側顏輕聲道,“不過就來個一兩日,你還特地帶著……”
江淇嗯了聲,將她背好,只安撫笑道,“清歡病了,怕你出門這兩日本就在山上住不慣,萬一夜裡喝了茶,更睡不踏實。”
她心裡泛起細細密密的疼,指尖輕柔抹過他額頭滲出的汗滴,貼著他鬢角哽咽,“你是要將我一粥一飯,坐臥行止都打點好麼,將我養得跟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似的……”
他低沉的笑聲透過脊背直達她的胸膛,二人在一方落雪上只留下一對腳印,神色中帶些驕傲,“如何不好?這樣於你而言,便樣樣都要依著賴著我了。”
枯樹上是歸巢的燕,一對一對,恩愛齊飛的模樣,情人心緊緊拴在一處,是難言的憐惜疼愛,她瞧了眼前路,與他輕聲道,“放我下來罷,還有一段路,我自己能走了。”
江淇搖頭,固執道,“履不染塵,指不沾水,娘子如何沒有為人妻的自覺?”頓了頓,似承諾般,又道,“你跟了我,是要過好日子的。”
她一時便再難自持,眼淚奪眶而出,靠在他脊背上,輕聲啜泣,前半生於情愛之事的委屈一股腦的倒流,如今只剩下感恩上蒼,仍賜予她這樣細緻穩妥的良人。
他回首輕聲勸慰,鍾離爾抹了眼淚,又去為他擦汗,一下下輕柔至極,抽噎著回他,“是,如何不聽夫君的。往後山高水長,妾身都在夫君背後安心受著,替你擦汗看路便是。”
他這才笑了,半晌,並未回眸,凝眸瞧著腳下青灰色的石路承諾與她,“爾爾,終有一日,咱們要堂堂正正拜這天地的。”
這一句話,橫跨來時前路多少坎坷艱辛,她如何不知?
鍾離爾咬著牙,抑制住哭聲,擁住他頷首,“嗯,我信……頭頂青山幾萬丈,破雲之日終可期。待到那日,妾與公子乾坤以為誓,結作連理枝。”
他吻了吻她的手,把她在背上往上扶了扶,引得她咯咯笑出聲來,隨手摺了枯枝,揮動著與他唱起小曲兒,江淇腳步便更加輕快,一級級腳踏實地,直上到半山腰的帝陵前。
夕陽已盡,守陵人畢恭畢敬出來與皇后和東廠提督請安,因著遠離宮廷,與世無爭,老實巴交的模樣瞧得皇后心裡感慨,忙叫了起,又吩咐了不必多加拘禮,只住一夜,明日便啟程回宮,便不須多做安排了。
守陵人領了命,帶著皇后進了臥房,又上了晚膳,因著是來祭拜,並未見葷腥,恰好鍾離爾素日也不愛吃油膩的東西,便由守陵人伺候著將晚膳用了。
江淇待到宮女番子都已上山,便安排了人手住處,亦用了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