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孃親……”虞氏喃喃地喚了聲,淚從睜大的雙眸中滾落,打在阿弦的胸口。
短暫而又似永久的一抱之下,阿弦的身子一震,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抽離。
就在此刻,隔街一道煙花直衝上空。
在璀璨明亮的煙花火中,敏之抬頭,瞧見一道淡紅色的影子綿綿消失於空際,猶如煙花綻放,終成灰燼。
虞氏察覺阿弦的身體下滑。
她拼命用力將阿弦抱住。
阿弦扶著她,抬頭剎那,同樣看見煙消雲散的鬼嫁女……拼了最後一絲力氣,她得到了一個隔世的擁抱,就算灰飛湮滅……亦在所不惜。
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阿弦攏了攏嘴角,啞聲道:“她想讓你知道,當初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裡,你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同時在她死後,你也是她不願離開的唯一不捨。現在……她最後的心願是你……”
——好好活下去。
虞氏眼中淚落如雨,含笑點頭。
阿弦知道自己今晚所做十分冒險,幾乎正跟孫思邈叮囑的背道而馳了。若給崔曄聽說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但是她又覺著這樣做是值得的。
就好像……冥冥中完成了一個極隱秘的小小心願。
是夜,子時已過,外頭的熱鬧喧譁聲也漸漸消散。
國公府中。
阿弦勉強將可說的皆說了一遍:“賀蘭公子,我可否先回家去?”方才被鬼嫁女附體,雖然只是短暫一瞬,仍讓她精神倦怠,昏昏欲睡,方才答著敏之問話,幾乎都瞌睡起來。
敏之道:“何必捨近求遠,我這府內房屋數百間,隨便你挑,莫非還不夠你安枕的?”
阿弦道:“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家。”
敏之道:“你是嫌棄我這裡不跟著你的姓麼?你姓……朱,不如把這裡改叫朱國公府,你是不是就愛住了?”
阿弦無言以對,“周國公”的爵乃是當今天后親自所賜,他卻用來開這般大逆不道的玩笑,的確非常人也。
忽然敏之又道:“但是你為何又叫‘十八子’,據我看來,‘十八’合起來為‘木’,十八子豈非就是個‘李’,你到底是姓朱,還是李?”
阿弦凜然:“是當初算命先生說我命薄福淺,所以要借一個字來擋災,興許便是此意。”
敏之笑道:“這算命先生倒也是偷懶,明知道李是咱們天子之姓,卻用這個來搪塞。”
阿弦本著急回家去,敏之卻毫無放人之意,叫雲綾來領阿弦自去安歇。
若是尋常日子,阿弦自可以再找法子推辭,但今日實在倦累非常,又見時候不早,當即從他之命。
次日一早,玄影叫醒阿弦,才起身整理妥當,幾個侍女送了早飯來。
阿弦也不客氣,撿著喜歡的吃了好些,同時也把玄影餵飽。
吃好了後,侍女便領著她往前,一路道:“國公似要出府,已經命人備好車馬了。”
果然賀蘭敏之是要出府,也已經換了一身簇新的寶藍色的錦袍,金冠玉帶,更跟那華麗的綠孔雀相似了。
見阿弦出來,敏之道:“怎麼這麼晚?”頭也不回邁步往外。
阿弦只得跟上,隨著他門口登車,阿弦道:“賀蘭公子,這是要去哪裡?”
敏之道:“閒著無事,出去逛逛。”
雖然他一副輕描淡寫之態,但阿弦卻瞧出他藏有心事。
既然敏之不提,阿弦便也不再說破,只跟玄影擠在一起,邊打量外頭光景。
車過朱雀大道,玄影忽地叫了起來,阿弦隨口道:“你看見什麼了?”跟著往外探頭。
眼前人來車往,川流不息,撲朔迷離。
玄影向著右手側路上又叫,有些急切。
阿弦順著看去,隱隱看到一些有些眼熟的背影:“那個……”
她略一遲疑,卻竟想不通這有些熟悉的人影是誰。
這一錯神兒間,馬車早已經遠遠地馳開,不知行到了哪裡,外頭傳來孩童的歡叫聲。
稚嫩的童音隨風入耳,阿弦猛然記起:“袁大人……袁大人!是他!”
驚喜交加,不敢相信。
阿弦正要出車廂,敏之抬腳:“幹什麼去?”
阿弦道:“我有一位故友可能回京了,且許我先去找他。”
“做完了今兒這件事,你愛去找什麼故友都使得,現在地方快到了,不必想逃。”
阿弦道:“